但苏临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撑得过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氛围,在潜移默化发生着改变。 刚到蚁仙门时的舒适和新鲜感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像操纵傀儡般,试图控制他的行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天尊起身向洞府外走去,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冲苏临挥了下手:“我会尽快赶回来。” “一路顺风。”苏临看着天尊前脚出门,南志贤后脚便跟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又发生了什么?”苏临问。 这些天,南志贤早已失去了刚到蚁仙门时的兴奋,变得十分焦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找自己了,估计又是问什么时候离开的事。 “他们又来请我一起去修炼蚁仙功了,妈的!那功法感觉不对劲!这宗门的人全都不对劲!”南志贤挠着头发说道。 “确实,蚁仙门问题很大。”苏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首先是蚁仙功,蚁仙门是少见的对入门弟子没有筛选条件的门派,在他们抵达此地短短几天,洛槐南与南志贤就都受到了蚁仙门弟子的邀请,请他们一同修炼蚁仙功。 苏临自然是第一时间提醒他们不要随意修炼,但那些弟子即使被拒绝后,依旧锲而不舍,只要一有机会,就试图说服洛槐南与南志贤修炼。 如果苏临猜得没错,修炼蚁仙功之后,修炼者很可能变成和蚁仙门弟子一样。 蚁仙门的弟子与常人不同,他们给苏临最大的印象,就是过于和谐友善了。 这个和谐,苏临很难用语言形容。 他深深叹了口气,迈步走出洞府,站在外面的主道上,眺望着雄伟的宗门。 一群群内门弟子结伴而行,遇到苏临便开口叫苏师兄,尽管他入门完,但无奈辈分高,除了真传弟子之外,内门弟子见了他,也要叫声师兄。 苏临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内心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蚁仙门的弟子总是很从容,他们的表情一直都是平和,安详的,很少有人露出苦恼焦虑的样子。 门内似乎也没有勾心斗角,凡是苏临所问,几乎有求必应,托人跑腿也鲜少被拒绝,即使被婉拒,也立刻有空闲的师弟主动请缨,帮忙跑腿。 单单从这一点看,蚁仙门的门派氛围,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但在这种环境中呆的越久,苏临就越感到不自在。 截止苏临目前的人生,最让他感到痛苦迷茫的时期,是战场上被困坠龙滩那几个月。 坠龙滩那一役,他与一个营的兄弟们,被东瀛贼围困在敌军腹地,他们前方就是东瀛贼的驻扎地,后方的归途,被敌人的另一支队伍阻断。 他和一百余名战友,躲在刚刚交战过的树林子里,东瀛贼只要发现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全歼,当时所有人都对生还不抱希望。 但恰好大夏的军队开始向前挺进,东瀛贼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正面战场上,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支残兵,这给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虽然短暂地逃过一劫,他们依旧无法离开这里。 苏临和大家,就像几条被困在烈日水坑中的鱼,只有等水泊渐渐干涸,或者天降甘霖。 第一天,伙夫死了,苏临成了临时的伙夫,但手里根本没有做饭的粮食。 几天后,每个人都没了干粮,于是树皮草根和昆虫成了主要的食物来源。 然而根本不够,两军交战的时间比他们想的更久,好几次他们被地方军队的移动逼迫着转移了藏身点,最先死掉的是那些伤员,很快,连饿死的人也出现了。 苏临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死的人会更多,于是他开始妥善利用已经死去的兄弟,他已经忘了当时内心的想法,但如果让他重来,他还是会这么做。 大家都知道他干了什么,所有人对此心照不宣,配合着他那拙劣的谎言。 但从众人的眼神中,苏临知道昔日战友们对自己的看法。 这大概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然而他们的恐惧与忌惮同样无比真实,随着“猪肉”的耗尽,更残酷的选择来了,继续等待着最虚弱的人死去,或者人为创造出新的猪肉,这选择与他们的恐惧同样真实。 没人愿意被饿死,所有人都衡量着自己还能活动的力气,大家开始不约而同挑选适合的人选,最老最伤的战士,或者平日里品行最差的同伴。 当然,还有最优的选择——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威胁,可以轻易踏破底线的某人。 苏临不会忘记那时大家看他的眼神,换作是他,他也是同样的想法,那时的恐惧与后悔,还有那极端疯狂的想法和愤怒,直到如今依旧残留在心灵深处,犹如愈合多年的烧伤,光是看,就能嗅到皮肉烧焦的臭味。 但苏临不憎恨任何人,他知道那就是人性。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然而,在蚁仙门,这种人性消失了,蚁仙门的弟子似乎有着强到恐怖的“大局观”,似乎信奉某种与生俱来的天命。 就像蚁巢中的工蚁,默默接受自己要履行一生的职责,没有丝毫反抗与抱怨,即使他们所要接受的职责,是一生做牛做马,无私地给蚁后提供营养,也毫无怨言。 苏临在蚁仙门很深的地方,曾经听到过婴儿的啼哭声,偶然间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金丹修士,因为对方长丹胎的位置很独特,所以苏临认得对方。 但那时他的丹胎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染血的纱布,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沮丧。 苏临与对方擦肩而过时,那安然澹定的神情,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前几天,苏临被丛冰清带着去慰问田间劳作的村民。 因为苏临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