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 营缮清吏司郎中秦业休沐,乘着一顶小轿来到宁府。 贾珍、尤氏闻讯立即赶往内厅。 “亲家怎么来了!”贾珍拱手道。 “秦老爷!”尤氏朝秦业盈盈一拜。 秦业年近七旬,早年无所出,抱养了一对儿女,养子早夭只留下秦可卿这个养女,没成想五十多岁老来得子,生下了秦钟。 尤氏去世的父亲,原是工部营缮司一名六品主事,与贾政一样是秦业下属,尤氏续弦嫁入宁府,也是秦业牵线搭桥。 秦可卿嫁给贾蓉,按理尤氏做为婆婆与秦业同辈,可按自家父亲那头算叫声伯伯也不为过,有了这层关系自然不好如贾珍一般托大,称呼一声老爷,也是为了避免尴尬。 “过几天要去巡视皇陵工程,过来看看他们姐弟!” “皇陵……” 贾珍刚说了两个字,就被秦业一摆手,打断道:“这些事以后再说!” “诶!那我送亲家过去?”贾珍点头道。 “就让尤家丫头送我去吧!”说完出了内厅,贾珍朝尤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快步跟上。 “钟儿那孩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秦业满脸溺爱道。 “怎么会呢!这孩子向来听话!” 秦业哈哈一笑:“还得好生管教,可别纵容了他!” 说话间二人出了仪门,进了东面小院,一面招呼小丫头进去传话,一面将秦业引入后院正房。 秦可卿正侧卧榻上休息,听说自家父亲来了,就要起身。 秦业进来叹道:“好啦!有病就别在意这些虚礼!” 接着对尤氏道:“我们父女两说几句,你先去忙吧!” 尤氏应了一声,吩咐丫鬟端来椅子,待秦业坐下才转身离开。 “气色倒是比上回看着好些了!” “嗯!爹爹怎么来了?” 秦业打发走了一众丫鬟,才道:“钟儿最近还好吧?贾家那个学堂到底什么个情况?没什么不妥吧?” 秦业一连三问,将秦可卿问蒙了。 “不妥?没什么不妥啊!” “前些天你派人传话说留钟儿在这边读书,我也没有多想,昨日衙门里见到存周询问了他家学堂情况,谁知他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秦可卿喃喃道:“我看赖大爷做事妥帖又有责任心,弟弟入学迟,他每日午后不辞辛劳过来帮弟弟补课,怎么会有什么不妥?” 说到这勐然惊醒道:“该不会也是因为……”接着将自己发现秦钟课业,前去询问及赖尚荣的对答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起初秦业并不在意,当听到赖尚荣对八股文的理解和教学计划时,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晒然一笑:“原来症结在这,赖尚荣还真是个人才,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见识,想来存周是误会了!” “那爹爹去和政老爷说说!” 秦业摇头道:“此事你不要声张,那些世宦书香经年累月,不知几代人方能总结出这么一套,都视若珍宝,非嫡系不可轻传,这才是那些人家传家的根本啊!也就他少不更事,不晓得其中利害……也幸得如此,才能不守旧藏私对钟儿他们倾囊相授。” 秦可卿不解道:“那不正要告诉政老爷,免得两边生了误会!” 秦业叹道:“名师难求啊!若是传扬开来,只怕他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乘着现在名声不显,正好方便笼络,将钟儿与他的师徒名份坐实了,咱家不似贾家与他到底隔了一层。” 见秦可卿还有些犹豫,接着道:“这也是为了他好,若是传了出去,难保贾家不会为了人情强人所难,他自己还要科考,哪有精力兼顾这么些人。” 秦可卿这才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就听爹爹的!” “这阵子皇陵事务繁忙,明日就要去巡视,等我回来就将他请到家里吃饭。” “嗯!路上辛劳您也要保重身体!” “你也要好生将养,我年纪大了也没几年了,以后你弟弟还得指望你啊!” 秦业并未等秦钟和赖尚荣,而是提前离开。 想要拉拢赖尚荣,初次见面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冷澹,宁府人多眼杂,未免被看出端倪,不如不见。 在秦业离开宁府的同时,赖尚荣也结束了上午的授课,带着秦钟离开学堂。 宝玉为了自证‘清白’每回放学就走,绝不逗留,也让赖尚荣准备好的防范措施没了勇武之地。 虽然这是宝玉的决定,潘又安不知道这些,只当宝玉听了赖尚荣教唆,故而疏远自己,将满腔怨愤转移到了他的头上。 对着赖尚荣离开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自己没本事巴结不了二爷,尽给人使绊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往上凑,读书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暗自腹诽了一句,攥着抹布的手不自觉的崩出了几道青筋,恶狠狠的往桌上推搡了两下。 “又安啊!你那边怎么还没弄好?” 舅舅秦显的声音打断了他无能发泄。 “我们先走了!你一会记得锁门!” “诶!” 秦显等人一走,潘又安将抹布用力朝桌上一摔,叹了口气,接着有气无力的拿起抹布,漫无目的的擦拭起来。 擦拭完最后一张桌子,刚准备离开,瞥见门口一道倩影倚着门框怔怔盯着自己。 “表……表姐怎么来了!”说完忙将攥着抹布的手背到身后。 司棋假装没看到他收起抹布的举动,笑道:“今儿跟二小姐告了假!上回你怎么走了?” 听了这话潘又安慌张道:“你……你来没被人瞧见吧?” “放心吧!我躲在巷子里,瞧着他们都走了才过来的,听说赖大爷最近都去东府教秦家少爷,不会回来的。” “你上回撞见他了?他……他该不会知道了吧?” “上回还好你见机的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