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走了宝玉,王夫人便命金钏扶着自己起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赖尚荣和宝钗的婚事,是经过贾政首肯的,若是就这么不了了之贾政问起,不好交代还是其次。 就怕他起了疑心暗地里查问,宝玉往日里在女儿堆里厮混,他已然不满,若知道今日的做为,必要怪他小小年纪不务正业,尽琢磨那些风花雪月。 “老爷!” 贾政看到王夫人进来,不由想起她被赖尚荣捉拿的场景,面露不虞之色。 “你……你怎么来了!” 王夫人坐到了床沿,挥退金钏。 “妾身醒来也有些日子了,过来是想讨老爷个示下,当时虽事急从权,可为了避嫌,尚荣的婚事,却不好再替他张罗了。” 毕竟二十多年夫妻,她知道贾政最爱面子,以避嫌为由,他必然不会反对。 贾政冷哼一声:“哼!亏你还有脸说出避嫌!” 还想再喝斥几句,一抒胸中郁结,可想到这是赵姨娘做的好事,悻悻道:“这事没跟他提过吧?” 现在家中妻妾,他想到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提见了。 可父母在不远游,贾母还活着,他也不好离家出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走外放学政的老路。 所以,还指望着赖尚荣能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 当然,等身子便宜些,自己也会去吏部跑跑关系,双管齐下。 “没!这事也没几天,妾身还没来得及问过妹妹的意思,怎么好跟尚荣说!” 挥了挥手道:“行吧!就这么着吧!我要歇着了,你也回吧!” 待到王夫人走至门口,贾政突然又叫住道:“解药之事我自会答谢他,你还是避避嫌!” 王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吩咐怔住了神。 她虽口口声声说着避嫌,其实并未当一回事,只是避免儿子受到责罚的托词,毕竟自己年逾四旬,做赖尚荣母亲都够了。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他生了两儿一女,在那种情况下的,本就是事急从权,连老太太都未说什么,他却真的怀疑上了。 心里羞愤难当,嘴上道:“老爷就是不说,妾身也会这般做的!” 回到厢房,又让周瑞家的去请王熙凤。 虽说被贾政怀疑,让她又羞又愤,可儿子既然对宝钗有意,那以后金玉良缘成功的概率也陡然提升。 未来儿媳妇的谣,是决计不能再造了,且一刻都不能耽搁,甚至还要下达封口令。 正想着有的没的,就听凤姐声音响起:“太太您找我?” “你现在就吩咐下去,宝丫头那些闲话,以后不许再传!尚荣的婚事,就让你公公婆婆操心去吧!” 王熙凤愕然道:“太太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姨妈不同意?” 王夫人叹了口气道:“当时虽情况紧急,事急从权,可到底不雅,也该避嫌才是,又怎好替他张罗婚事!” 王熙凤还指着赖尚荣娶了宝钗,入股他给薛家置办的营生,哪里肯轻易让婚事黄了。 原以为薛家抵触,听到王夫人是要避嫌,于是笑道:“太太多虑了,咱们只要让这传言自行发酵,等姨妈那边着急,必定会来找您商量对策,到时候再暗示姨妈,让她找老太太做主就是了!” 王夫人知道当时不雅,说出避嫌也是想显示自身的坦荡,没想到王熙凤竟然又提出了解决之法。 若不给个合理的理由,反而会引起误会,于是叹道:“今儿宝玉也听到了传闻,哭着跑来求我,既然他对宝丫头有意……” 王熙凤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宝玉的缘故。 她虽是王家人,也知道叔叔王子腾和王夫人,宣扬的金玉良缘,但却更希望黛玉能嫁给宝玉。 并非她和黛玉关系亲近,而是黛玉身子孱弱,以后即便成婚,未必有精力操持管家事宜,她也未必没有机会一直这么管下去。 可宝钗非但身子不弱,在家做姑娘就已经操持起了家里生意,以后嫁来难道还会允许管家权旁落? 所以,金玉良缘真的成了,自己也就与这边无缘了。 若是一年前,她和贾琏蜜里调油,即便回了大房也就是权柄比二房小些,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可现在她和贾琏已经撕破脸,也知道了贾琏私下的打算,回到大房管家权没有不说,甚至还有被休的风险。 相较于赖尚荣许诺的好处,失去耀武扬威的二奶奶身份,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她虽和赖尚荣奸情正炙,可从未想过改嫁,或是伏低做小。 赖尚荣虽然生财有道,但失去二奶奶这层皮,也就失去了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讨价还价的本钱。 届时,赖尚荣难道还会以正妻之位,供着自己这个无后被休之人? 多半只能做妾。 不,到时候他顾及贾家的颜面,他也不敢纳自己为妾。 多半只能偷偷摸摸,被他当成外室养着。 可一旦做了外室,也只能被他予取予求,赖尚荣还会如现在这般讨好自己? 也只能在外宅,看他高兴,等着他偶尔临幸吧? 只是,那时候她还怎么能,理直气壮的喊出‘狗奴才’‘癞蛤蟆’……这些个称呼来? 对于素来要强的王熙凤,在男人面前曲意迎逢,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可王夫人的吩咐,她必须照办,否则被王夫人厌弃,恐怕等不到宝钗进门,她就要被下了管家权。 既然如此,也只能怂恿赖尚荣自己想办法了,毕竟他那么热心娶宝钗。 当然,事成之后,许诺的好处可不能少了。 自己虽不好明着出手,却可以替他出谋划策,甚至行些方便,要些好处难道不是应该? 出了王夫人院子,她先按着吩咐,对府中各处下达了封口令。 回到家,才叫过平儿。 “你去赖家一趟,叫那个贼汉子晚上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