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军不必言谢,”沈鹤亭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的道谢,试图转移视线向城下望去,炮火声将息,鞑剌的火|药不多,应该马上就会停止火攻。不断有潮汐一般的箭簇冲上来,一茬茬的兵倒下,守备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梁青山自然看得出来他们所处下风,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对面的尸体,道:“城下是鞑子的精锐部队,援兵迟迟未到,梁祇不知所踪,城内的粮草与兵械都快用完了。掌印,靖州坚持不了多久了。” 沈鹤亭狠睨城下面目狰狞的鞑剌兵,道:“撤退。” 梁青山摇摇头:“竺州与端州将军紧锁城门,瑞州在此二州之南,我们能撤去哪?” “据守靖州,放鞑子入城,”沈鹤亭低声道,“以城池为掩护,与鞑子不死不休。” 梁青山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巷战?” “朝廷已经安排谏臣前往蓟南道与潼关道求兵,算算时日,也该传来好消息了。而且鄞都的辎重粮草不日就会抵达北疆,只要我们能坚持到粮草与援兵抵达,靖州定有起死回生之日。”沈鹤亭从袖中取出花纭给他的兵符,“咱家带着太后懿旨与兵符北上,就为了给梁将军一剂定心丸。王命在上,端瑞竺三州便是倾全力也得保住靖州。” 梁青山微微动摇。 鞑剌铁蹄凶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现在如果把敌军放进来,恐怕得将靖州夷为平地;但此时仍死守城池,将守备军都耗死在城门楼子上,恐怕连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 沈鹤亭有兵符,纵使端瑞竺是世家的傀儡,不得花从文首肯不会出兵,那见了合二为一的兵符,想装聋作哑都说不过去了。 梁青山道:“掌印!末将还能坚持,不到万不得已末将不会选择巷战。这里交给我,您赶紧去逼那三个滑头出兵,他妈的,北四州唇亡齿寒,他们怎么敢的!” 梁青山推开沈鹤亭,弯弓射向城下的鞑剌兵。 沈鹤亭攥紧了拳头,胡哈拿来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他转身下城楼,策马奔向城池的另一头。 — 沉影的马蹄踏遍粘腻的雪地,沈鹤亭纵马奔向离靖州最近的竺州。不知为何,他明明能听见城中市井的喧闹,可城门锁着巨大厚重的锁链,城楼内的守卫冷漠地睥睨沈鹤亭。 他举着懿旨与兵符,道:“咱家乃司礼监掌印沈鹤亭,太后有旨,咱家要面见竺州将军,还不速速开门!” “……” 迎面而来是死一般的沉寂。 竺州守备军个个好似聋了耳朵似的,用打量小丑的目光打量沈鹤亭。 他们绝对听见了沈鹤亭在说什么,只是在装听不见而已。 这沉默持续了整整一刻,沈鹤亭的心脏撕裂一般疼。他感觉无法呼吸,算是彻底明白了花从文的“后手”。 难怪他会在秋闱与李璞上让步,那就是引沈鹤亭上钩的诱饵,北疆一朝告急,他里|通|外|邦,将靖州拱手让给胡哈拿祭刀。 花从文料定沈鹤亭不会坐视梁氏陷入危难,何况梁青山是花纭的外公,有小太后在,也不会让他沈鹤亭安坐鄞都。那就顺其自然,花从文巴不得沈鹤亭早点北上。端瑞竺的守备将军皆是世家子弟,丞相淫威之下,谁敢支援靖州?就算小太后把兵符给沈鹤亭,另一半兵符也在梁青山手里,两个将死之人有兵符又如何?何况一个不经人事小太后,她下的旨意完全就是一道废纸,鄞都的官尚可卖她个面子,北疆的将军又怎么可能理会一介头发长见识短的女流之辈的差遣? 不过是在鄞都陪小太后与司礼监小打小闹,他花从文所谋万里,真正让沈鹤亭一败涂地的,永远都不是鄞都那点的鬼蜮伎俩。 靖州这座大坟冢,又能消弭一颗肉中刺。 而花从文与沈鹤亭说的最后一句话——“切磋梁氏刀法”,就是靖州之劫的前奏。 极端的无耻,极恶的人心,沈鹤亭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萧元英去世的第六年,原本筋骨相连的北四州,现在却被割裂成两份。 一面是萧元英旧友梁青山,一面是早已与世家沆瀣一气的端瑞竺三州。 只因北疆是司礼监手伸不到的地方。 沈鹤亭在竺州城下,绝望又无力地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门。 这里曾是他的家乡。 但他现在手握兵符,依然叫不开城门。 花从文早在李怀璟离京那日、得知沈鹤亭“告假”的时候,就已经飞鸽传书竺州守备——无论司礼监以何种方式请求入城,都不能开城门。 晶莹而冰冷的雪花悄悄落在沈鹤亭肩头,覆盖住他斑白的头发又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