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从来没有过如此幸福的时刻,作为一个实习医生,居然也有做手术做到吐的一天。 呃,需要强调一下,这种呕吐不是生理因素,而是心理因素。 大学里将近十年,除了观摩大体老师,能亲眼目睹肉体的机会……少之又少,进了医院实习,顶多做个助手,主刀那是想都不要想。 一台接着一台手术,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李善从兴致勃勃到手脚都发麻,不过速度倒是挺快的,毕竟器械不顺手,所以很多手术都没法做。 骨科医生嘛,刀砍斧剁那是常事,关键是砍下去,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很多时候没办法止血。 所以,李善处理的速度还算比较快,不过心情也算不上好……放在前世,好些伤兵都是能完全恢复的,而现在,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运气和自身的意志力。 “还有几个?”李善抽空问了句。 “还有……两个。”回答的是凌敬。 老胳膊老腿的,凌敬也没去前面凑热闹,而是跟着李善来伤兵营帮忙。 虽然在窦建德麾下是个谋士,但凌敬也有很出色的理事能力,并不是那种只会帅嘴皮子的文人,诸般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让人去城墙各处蹲守,接应伤兵,送到手术室外面等着,再让人将包扎好但无法行动的送去安置,那些李善也难以处理的伤兵另外选地方安排。 “只剩两个?”李善有点意外,顿了顿问道:“前面停了?” “留人在前面蹲守,若是停战,立即来报……”凌敬摇摇头,“尚未来报。” 李善的脸色变幻莫测,如此说来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敌军攻城不利,毫无作为,士气大沮,唐军士卒受伤人数大幅度降低。 要么是战况惨烈,所以送来的伤兵少了,因为阵亡者多了。 凌敬瞄见李善的神色,笑道:“杞人忧天,若战况不利,其他人不言,定方早就来报了。” 李善闷哼一声回了手术室,将最后两个伤兵料理完,一个是脚腕被砍断,一个是腰部被戳了个口子。 前者处置起来还不麻烦,止血就行了,后者就麻烦多了,一个不好就要一命呜呼。 但如果后者能活过来,和常人无异,而前者……这辈子都是残疾了。 安慰了几句,李善摘下口罩,洗干净手,随口说:“还好是冬季,若是酷热夏日,伤亡必然增多。” 看凌敬不吭声,李善问了句,“送来共计多少伤兵?” “前后七十三人,其中二十个人难以医治,都放在东边。”凌敬都不用去扳手指头,“余者能活……都送去西面了。” 顿了下,凌敬补充道:“是你说那些伤兵能活。” “嗯。”李善甩掉手上的水滴,“去西边看看。” 李善从长安出发后,就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时代的军营是没有所谓战地医院这个概念的,顶多只是个伤兵营,军中医者也只是为高层将领服务,并不去管普通士卒,甚至中下级将领的死活。 赤手空拳也就罢了,还是隋唐这个朝代,想置办个战地医院……李善并没有这种奢望。 所以,李善早就想过了,如果想在军中有所建树,自己只能选择伤兵营……准确的说,是选择护理。 所以,李善很早就开始对朱家沟青壮进行相关方面的培训,前几日大战将起,他又让人搜集城内的布匹、各式药物、床榻、门板,还特地挑选了一片地方设置伤兵营。 伤兵营是以范十一、朱石头、赵达等人为首,一条条都是按照李善规定的来,一招一式走的都是南丁格尔的路数。 当然了,男人做护理,总是有点不伦不类,但总不能让女人来吧……后世要不是南丁格尔,其实所谓的护卫也不会是以女人为主。 一行人往西侧走去,这是一条不算小的巷子,连绵十多栋房屋,李善没有先去看伤兵,而是驻足观察周围环境。 这是李善亲自选定的宅子,地方不小,条件很不错,间或还能看得到几株绿植,这对患者都是有好处的。 朱石头从里面跑出来,正看见李善紧锁眉头盯着脚下的青石板。 “这是什么?” 朱石头一个激灵,赶紧让人拎了桶水过来将青石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李善哼了声,往里走去,推开第一间房门,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非常专业,带着一丝笑容,也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有一丝不耐烦。 “痛不痛?” “痛是应该的,不痛反而有问题。” “安心养着吧,渴了饿了都有人管,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