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启程的时候,崔府后院中也是人满为患,大都是来送嫁的姻亲女眷,毕竟清河崔氏姻亲遍布天下,此时此刻,五姓七家哪一家都不缺,次一级的世家门阀也大都到场。 昨日太子妃、秦王妃、长沙公主都亲自登门添妆,不过不仅仅是张氏,就是后院的这些女眷都不是很重视,世家门阀并不像寻常的官员那般对皇权有着极强的敬畏心。 这些女眷大都更感兴趣的是今天这个新郎,李怀仁文武双全名扬天下,但很多女眷都是前几日在芙蓉园楼阁中才第一次亲眼目睹。 对李怀仁感兴趣,自然又有人开始询问门楣,张氏只说祖籍陇西成纪,倒是没有直截了当的说是出自陇西李氏,一旁的长孙氏笑道:“如此人物,又没有兄弟,开枝散叶,有文武皆精的李怀仁亲自教导,或百载后,有京兆李氏之名。” 女眷中不少人都暗自点头,以李善如今的资历、功绩来说,并不夸张,最重要的是去年才加冠,如果有能继承衣钵的子孙,百年后或为门阀。 这番话很快传到了前院,今日心情极为复杂,时不时出神的崔信入耳后不禁在心里感慨,也不知道如果李德武听到这番评价,心里会有什么样的滋味。 此时此刻,刻意拖延了一会儿才出了长安县衙的李德武正坐着马车缓缓向北,不多时路口处嘈杂声大作,前面的驾者回头道:“郎君,前面堵着了。” “等一等吧。”李德武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将遮蔽车窗的帘子掀起,嘱咐驾者将马车赶到路旁,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口。 要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李德武知道,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再如何后悔也没有意义。 很多知晓内情的人,包括裴世矩、裴淑英都将李善视作唐时冠军侯。 但李德武自己心里有数,霍仲孺只是不认儿子,抛弃了情人,而自己抛弃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抛弃的是自己的长子,更何况霍仲孺可没有加害霍去病。 虽然后悔没有意义,但李德武还是选择出现在这儿,他知道迎亲的队伍从延寿坊出发,要从这儿转北往金城坊,而长安县衙位于长寿坊,距离这个路口并不远。 车队缓缓靠近,前后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但李德武还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个身影,并无去岁泾州一战后的沉稳自如,倒是多了些少年意气,挥鞭跃马,肆意说笑。 那个青年突然扭头看来,李德武怔了怔移开了视线,犹豫片刻后放下了窗帘,他也不知道今日为什么会来这儿,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想看到这位长子传宗接代,看到他能辅佐秦王入主东宫,看到他能击败裴世矩。 马车上了路,李德武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不住在裴宅了,就怕有朝一日太子败亡,裴世矩也败了,而妻子裴淑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一柄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 如果等到那一日,自己到底是去求崔信还是去求平阳公主呢……李德武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思索。 …… 前院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消息立即传到后院,几个年纪略轻的妇人兴奋的跳了起来,不顾几个老道持重的长辈的笑骂,带着仆妇,举着包着红布的棍子就涌了出去。 这是迎亲的第一道关卡,所谓的“下婿”,给姑爷一点颜色瞧瞧,日后别欺负娘子。 站在正堂前的崔信脸上的僵硬笑容终于自然一点了……这头猪,今日要你好看! 你是天下名将嘛,挨上几下也不打紧! 但不多时,崔信察觉到了异样,身边的众多姻亲族人也发现不太对头,因为门口处安静的很,似乎都没有动手。 当崔信脚步匆匆的赶到门口,只看了一眼,差点没被气死,刘黑儿、王君昊带着十几个亲卫举着盾牌严严实实的挡在李善身前,李客师的长媳范氏手里还拎着木棍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别说棍子了,就是弓弩都未必攻得破啊! 几个姻亲族人随后而来,无不嘴角抽搐,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这是要来抢亲啊……李善就差穿盔贯甲,举着马槊了。 李善得意的看着台阶上的崔信,不得不说,李善这个人心比较脏……他怀疑崔信这个老丈人会趁这个机会狠狠给自己几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很多次都想揍我。 崔信这个老丈人都出面了,下婿这个环节哪里还能继续下去,范氏几个媳妇带着仆妇不甘的收了手,李善这才整理衣着,不疾不徐的上前,“小婿拜见泰山。” “你要作甚!”崔信压低声音,眼中满是狐疑,眼角余光瞄着张文瓘……不会是这厮走漏了风声吧,当年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替李善送了那首“人面桃花相映红”给女儿的。 “统领为猛将悍将,亲卫无不是锐士。”李善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