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娘早些把话说清楚,让咱俩有心理准备,总比一家人闹的不愉快要好。”
“要是能一碗水端平,自然是最好的。”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是,可……”李兰还想说什么,但底气不足。
那句一碗水端平,字字句句在叩问她的心。
说实在的,她自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哪怕她最开始也很欣喜萍萍的降生,可后来,整整七年,她被人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就日日夜夜盼个男娃儿,能让她在村子里挺起腰杆子说说话时,她的心境就无形间发生了变化。
她也不想重男轻女,但生男娃儿还是成了她的执念。
那些戳人心窝的话,比老天爷下的冰雹蛋子还吓人。
细细一想,李兰心里头涌出的无名火一点点散去。
她现在能良心自持,不代表她以后在事关鹏鹏的事情上还能客观公正。
贪心,都是一点点滋养出来的。
早说清,有早说清的好。
“今儿也不早了,就先不进城了,明儿一大早,咱俩就带着非晚进城看院子。”
李兰别扭的岔开话题。
俞水山笑着应下。
李兰这有话就说开的脾性,很好。
翌日,初阳升起,两只黄色小猫在不停的打着滚,鸡窝里也时不时想起咯咯的声音,大黄狗就好似永远不知烦恼为何物,欢实的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鸡鸣犬吠猫嘤,大早上就是一派热闹的烟火气。
的确是个好天气。
虽依旧是春寒料峭,但这风仿佛也很贴心,拂人面时变得柔和了些许。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是李兰第一次进城,兴奋之余又止不住紧张拘谨。
一大早就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最整洁像样的衣裳,对着家里衣柜上仅有的一面大镜子照来照去。
“这样行吗?”
李兰又一次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皱,扭头问道。
嚼着馒头的俞非晚,忙不迭的点头。
李兰摸了摸自己的稍稍有些长了的头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这头发是不是看着不精干,让人觉得邋里邋遢的。”
“在家能随随便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出门在外,还是进城看院子,跟人谈事情,必须得拾掇整齐,要不然容易被狗眼看人低。”
“也不知道城里人是啥样,过的是啥日子。”
李兰的话,让俞非晚心中一阵儿唏嘘酸涩。
她没有笑李兰的紧张和下意识的胆怯。
李兰担心被狗眼看人低,不是在骂人,更多的是深压在心头的自卑让她自己抬不起头。
是穷怕了,是苦日子过怕了,可也是多年生活搓磨,已经粉碎成一摊粉末的自信,自尊,在无形间又修修补补,试图粘连起来。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卑怯,但,比卑怯更亮眼的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苗和对生活的热爱。
再破破烂烂,只要还有希望,就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经营好自己的日子。
俞非晚抿了抿嘴唇,忍住眼里突然涌现的泪意,甜滋滋笑着“妈,哪有不精干,刚刚好。”
“挺直腰杆,咱们就什么都不怕。”
“你这孩子。”李兰伸手戳了戳俞非晚的鼻子,将视线从一旁的剪刀上收回。
俞水山扁担上挑着两桶水,将水缸填满后,洗了洗手,穿上李兰早就准备好的棉衣,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今天的阵势,有些唬人。
“走吧?”
“嗯。”
三人搭车,往县里去。
车上,李兰紧抿着唇,神情严肃,不像是要去城里买院子的,更像是扛着枪要上战场的勇士。
可,严肃没有延续太久。
李兰晕车了。
面颊煞白煞白的,嘴唇也失了血色,时不时干呕一声。
窗户稍稍拉开一个缝儿,风呼呼的从缝里往进灌,车上还坐着老人和孩子,风一吹,小孩儿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李兰见状,又将窗户缝儿关上,整个人也就晕车晕的更加厉害。
俞非晚装模作样的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橘子,剥开皮递给了李兰“妈,您吃几瓣橘子,就能好些。”
“要是反胃的厉害,实在吃不下,闻闻味道也行。”
李兰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嗅了两下。
清冽酸甜的橘子气味,暂时压下了李兰的反胃恶心。
一到站,李兰就马不停蹄的跑下去,扶着路边的大树干呕。
半晌,眼睛里才重新有了亮光。
李兰叹息一声“这车每停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