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顾云霁正在书院食堂吃饭,却听得不远处传来喧闹声。 朱元丰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他指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角,恶狠狠地对面前的少年说:“小子,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程炎此时浑身被菜汤泼得湿淋淋的,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抿唇道:“是你先撞上了我,何况我衣服都湿透了,就算要赔,也是你赔我。”说着,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朱元丰,目光如剑。 朱元丰从这眼神当中感觉到了挑衅,他一把揪起程炎的衣领,威胁道:“你再说一遍试试?还敢让我赔?一个穷小子,侥幸进了书院,真当自己是金凤凰了是吧?你也不看看你那浑身的穷酸相!” 闻言,程炎整个人的气压瞬间变低,周遭戾气四溢,眸中的晦暗愈来愈深。突然,他浑身锋芒一收,气势颓了下来。垂眸低声道:“那你想如何?” 朱元丰撩起衣服一脚踩在凳子上,盛气凌人地说:“我要你跪下来,舔干净!” 程炎动作一僵,拳头握得紧紧的,浑身上下因为极力压制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咬牙看着朱元丰那油腻狂妄的脸,几乎忍不住内心想要给对方一拳头的冲动。 “程炎。”突然,一道熟悉又清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程炎身体一松,吐出胸中的浊气,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了开来。 “你怎么在这啊。”顾云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找了你好久,先生叫你呢。”说完,便准备拉着程炎离开。 “慢着!”朱元丰伸出手臂横在二人中间,“这小子弄脏了我衣服还没赔,怎么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呢!” 顾云霁顿住脚步,脸上挂着假笑,转过身来看着朱元丰说:“朱师兄,你看我朋友这浑身都脏了,我们都没说什么。你这就脏了一个衣角还非要他赔,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朱元丰道:“我管他什么合不合适!他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见了本大爷不绕着走也就罢了,还敢弄脏我衣服,今天我非让他舔干净不可!” 顾云霁笑容冷了下来:“你说这话可就不饶人了啊。据我所知你父亲朱捷大人为官清廉,立身又正,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仗势欺人,败坏他的名声呢?” 朱元丰眉毛一挑:“你居然知道我爹?你是谁家的小子?” 顾云霁理了理袖子,语气不急不缓:“前太子太师顾正德,是我祖父。” “你是顾太师的孙子?”闻言,朱元丰有些难以置信。顾氏乃江南望族,根基深厚,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是顾家的子弟。 虽说以自己的家世不至于怕了他,但也没必要为这么件小事争论起来。想到这,朱元丰不再纠缠:“哼,今天就便宜了你们,今后走着瞧。”说罢拂袖而去。 回到宿舍后,顾云霁打来一盆水,对程炎说道:“先洗洗吧。”程炎垂眸接过,只默默清洗着,一言不发。 顾云霁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程炎这样的人是从泥土草堆里走出的金凤凰,在极度自尊的同时又极度自卑,最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窘迫落难的时候。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一时间,宿舍里寂静无话,只听得见程炎洗漱时发出的轻微水花声。 “类似的事情我碰到过许多次。”程炎突然说道,“最开始我气疯了,扑上去打他,可最终总是会被对方打得更狠。后来我就学乖了,开始忍,哪怕对方百般羞辱,我都不还手。” 顾云霁转过去看着他,程炎额角碎发湿淋淋的,说话时看着自己面前的水盆,神情有些自嘲,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不甘。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好好读书,科举做官,等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就能让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全部后悔。”程炎把帕子放到盆中轻轻搓洗,语气淡淡,“我经常很羡慕你,你出身那么好,有那么个厉害的祖父,哪怕是庶子,但只要你稍稍崭露头角,就能被家里重视,轻轻松松就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说到这,程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不仅是羡慕,有时候甚至是嫉妒,嫉妒和你一样所有的世家子弟,我嫉妒得发疯。你们凭什么生来就比我高贵?凭什么我拼尽全力,却还是得不到你们所拥有的的一星半点?” 他眼中复杂,不甘、嫉妒、愤恨等情绪互相交织,锐利的目光几乎刺痛了顾云霁。平日里程炎用谦逊温和的外衣将自己伪装起来,把心底的自卑和自尊藏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不肯透露出来。此时的他却警惕又敏感,像一只受伤的刺猬,锐长的硬刺下生长的是柔软未愈的伤口。 “方才那个朱元丰那般欺辱于我,我却无能为力。而你就像一个天神一般降临在我的面前,凭借自己的家世轻轻松松就能让他知难而退。我很感激你帮了我,但同时又恨你,恨你轻而易举就能办到我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