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官府给流民们建造临时住所的工地上,顾云霁忙得不可开交。 “知府大人说了,这个往泥坯里加的稻草不能太碎,不然就没有稳固性了,弄得稍微大块一点。” “木料那边我已经催过了,应该很快就到,不会耽搁太久。” “小心!爬这个梯子要有人扶,昨天傍晚才下了一场小雨,这个地滑得很,走路都得万分当心,更不要说搭梯子了,一定要确保安全,不要抱侥幸心理。” 顾云霁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往往是这盯一下那看一会儿,哪里若临时有需要,他就去哪里帮忙,满工地乱窜。连陆显知派来供他差遣的两个衙役,都被他安排了各种琐事给打发了,是以现在也没人帮他,只能事事亲为。 这边,新一批的木料刚刚送到,或许是因为沾了水,这些木材格外沉重,几个民夫卯足了劲儿也不太搬得起来,于是回头大喊:“嘿!有人帮帮忙吗!这木材太重了,再来一两个人就行!” “我来!”听到喊声,顾云霁立刻转头,朝几人跑了过去,“我来帮你们!” 他抬起木材的一端,在身后几人的共同努力下,顺利地将其抗在了自己的右肩上。这根木材比顾云霁想象的沉很多,放上肩头那一瞬间,巨大的重力压得他膝盖一弯,险些倒下去,还好最终支撑住了。 见他双腿颤抖,后面的民夫担忧地问道:“能行吗顾公子?不行就先放下。” 顾云霁抿着唇,强憋一口气将木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涨红着脸从牙缝里吐出字来:“能……能行,咱们走吧。” 走了几步后,顾云霁在和民夫的步伐里慢慢找到行进的节奏,终于缓了口气。感受到自己比民夫们粗重得多的呼吸,他心底一阵无奈: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道路泥泞,顾云霁被右肩的木材逼得偏着头,视野受阻,没注意到右脚刚好踩中了一滩软泥,突然脚底一滑,重心偏移,眼看就要跌下去。 正在此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手将木材一撑,及时将其扶正了来,随后那人钻到了顾云霁身前,弯着腰用右肩把木材向上微微一抵,几人的压力顿时减轻。 顾云霁抬头朝前望去,看到那熟悉的侧脸时,他有些难以置信:“任英泽?怎么是你?” 这木材比想象中沉很多,任英泽憋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被压得闷哼一声,异常艰难地回道:“先……别说话,把木材抬到……地方再说……” 顾云霁见状连忙凝神,全神贯注地继续抬着木材。 到了地方,木材被毫不留恋地扔下,在地上被摔得稍稍弹起,发出“咚”地一道碰撞声。 顾云霁长舒一口气,顿感沉重卸去后的浑身轻快,回头却发现任英泽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肩膀,双腿连连打着颤,看起来比他还受不住。 顾云霁有些好笑,走过去揶揄道:“哟,任公子,身子有些虚啊,这样下去可不行。” 任英泽喘着粗气,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闻言瞪了他一眼,断断续续地反驳道:“你,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要不是我帮你,你早摔了……” “那倒也是,多谢你了。”顾云霁挑了挑眉,随即话锋一转,“说起来,任公子怎么会来这?” 任英泽没好气道:“只许你们鹿溪书院出风头,还不许我们杭州府学来出把力吗?不就是帮忙吗,谁还不会了。” 这些日子,鹿溪书院的学生全体出动,在各个地方忙前忙后,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百姓对这些世家公子的评价好了不少,提起他们也只有赞扬的话,一时间风头极盛。 杭州府学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名声赚完了,于是不甘落后地也加入进来,不管最终到底能干多少实事,反正面子功夫总得做好。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鹿溪书院和杭州府学的少年英才,顾公子和任公子能有如此吃苦耐劳的毅力,丝毫不骄不躁,将来大有可为啊。” 顾云霁回身望去,发现陆显知和徐承裕正领着杭州府的大小官员,朝他们走了过来。听到陆显知的赞扬,身旁的任英泽不由得挺挺了挺胸膛,露出骄傲的神色来。 怪说今日他怎么这般积极,原来是为了在知府大人面前表现一番啊。看着任英泽那眉飞色舞的样子,顾云霁心里默默腹诽着。 好几日未曾看见顾云霁了,徐承裕心里十分牵挂,此刻望向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触及到顾云霁颈侧被木材磨得通红的皮肤,徐承裕眼神一黯,朝他招招手:“云霁,过来。” 顾云霁倒是浑然不觉,闻言向他走过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了,老师?” 徐承裕眼底染上心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