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邸报才送到鹿溪书院,苏旗就迫不及待地将其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可这次和前几次一样,仍然没有定国公伤势好转的消息,于是他的期待又一次落空,继续陷回到巨大的忧虑和紧张之中。 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苏旗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形容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时刻都是精神恍惚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更别提能有心思读书上课了。 顾云霁心中担忧,抚着他的肩宽慰道:“别急,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邸报上虽然没有提到定国公苏醒,但也没有说他伤势恶化,至少现在情况还算不上太糟。” 程炎也道:“是啊苏旗,定国公是宣府镇总兵,肯定会给他用最好的伤药,请最好的军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说不定此刻他已经醒了,只是消息还没传过来呢。” 苏旗脸色苍白,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你们说得对,我都明白。只是我父亲身体强健,一般来说只要箭矢没射中到要害,是不会把他伤得这么重的,更不会让他昏迷不醒。我担心,那箭上淬了毒……” 顾云霁和程炎闻言心中骇然,顿时反应过来为何苏旗这段时间如此颓靡。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生死未卜,做儿子的如果还能照常吃饭睡觉,谈笑无异,那才真的是没心没肺,畜牲不如。 见二人神色凝重,苏旗语气故作轻松,自我开导起来:“不过知道鞑靼人会用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军中早有各种对应之策,说不定很快就把解药调配出来了。” 苏旗此刻分明已经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低哑,他却还在强颜欢笑,只为了让顾云霁与程炎宽心,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而过多忧虑。 听他这样说,二人愈发觉得心中酸涩,只能顺着他道:“一定是这样,定国公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似是感到自己失态,苏旗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偏过头去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再有一个月就是端午了,咱们去年都没放假,今年你们准备怎么过?” 顾云霁说道:“今年是科举年,八月是乡试,明年三月就是会试,大家都要去下场考试。书院不会放假,而是端午一到就直接闭院,等明年殿试完毕才会重新开课。若此番我们中了进士,就不会再回来上课了。” 苏旗闻言一愣:“对哦,今年是科举年,你们都要去考试了。” 顾云霁见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其实这是徐承裕和书院先生们近来反复强调的事情,只不过苏旗这段时间一直心不在焉,没怎么听课,所以才对此没印象。 程炎道:“乡试要到户籍所在地去考,我们俩自然要回松江府,你呢?一个人回京城吗?” “回不回都一样,参不参加考试也都一样,反正我考不上。”苏旗耸耸肩,语气漫不经心,“我一个武将之后,早晚都是要领兵打仗的,不太可能凭科举入仕做个纯粹的文官,功名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没有区别不大。” “现在我之所以还能这般悠闲自在,无非是朝廷尚且用不上我,等哪天我家老头子撑不起来了,自然我就……” 说着说着,苏旗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了下来。 苏旗没想到自己说来说去居然又绕回来了,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顾云霁和程炎,他突然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对着二人惨然一笑:“没事,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好得很。对这样的事情我其实早有准备,武将世家嘛,大多如此。” 他神色坦荡自然,反倒听得顾云霁有几分怅惘,不知道他口中的“早有准备”是指定国公战亡,还是他参军的必然之路,或者是二者皆有。 “我祖父也好,我父亲也好,还有我自己,生来就注定要把一辈子埋在军里,这是我们苏家子弟的命。”苏旗语气怅然,眸中竟有几分悲凉,“将来要么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要么是被君王猜忌,最后……” 最后兔死狗烹,不得好死。顾云霁在心中默默接上苏旗没说完的话。 许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苏旗实在说不下去了,索性避而不谈,深吸一口气收敛起外露的情绪,一左一右攀上顾云霁和程炎的肩膀,声音轻快起来: “总而言之,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坚强的,不会被这些事打垮。倒是你们,这马上就要科举了,你们要好好用功,把乡试会试一气考过,我可在京城等着看你们插花披红,跨马游街呢!” “到时候,我就能四处炫耀:看见没,新科进士顾云霁和程炎,那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后有他们在朝堂上罩着,我就能横着走了!” 被他这么一调侃,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顾云霁与程炎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当天半夜,正当整个书院都陷入香甜的梦乡之时,梅字七号舍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旗!顾云霁!醒醒!快把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