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安将双臂抱在胸前,毫不顾忌地将程炎上下打量了个遍,眼神之中满是鄙夷,明明一点都不比对方高,还偏偏要高扬着下巴,做出睥睨的动作来,看得人浑身不爽。 和一身锦衣气势张扬的顾明安比起来,程炎穿着的棉布衣裳虽然干净整齐,就不免显得有几分朴素,甚至是寒酸了,连带着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十分内敛隐忍,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至少顾明安是这样认为的。 “什么时候我顾家,也能随随便便让这样的人进来了?” 程炎脸上的礼貌性笑容微滞,低垂眼眸中的墨色顿时加深,他缓缓抬起头,嘴角仍是上扬的弧度,目光却凉薄悠远,仿佛在看一只渺小无知的虫子,轻蔑且不屑。 顾明安被程炎看得眼皮一跳,居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令人心惊的压迫感,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顾云霁淡淡的声音:“明安堂兄。” 顾云霁上前一步站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将程炎护在身后,言语之中的警告意味很明显:“这位是程炎,是我邀请来一起到学塾读书的朋友,是顾家的客人,不是什么偷摸进来的贼。” 说着,顾云霁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还请堂兄注意措辞,态度放尊重些。” 顾明安闻言“哈”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屑地说道:“顾家的客人?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一个华亭县的小小庶子,也有资格代表顾家,来进行这所谓的邀请了?” 三年了,顾明安还是这一套,故意提庶子的出身想要他感到难堪,从而羞愧自卑。这手段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幼稚。 顾云霁心中一阵无语,对他也没了什么周旋的耐心,闻言不仅没有一点难堪的样子,反而大大方方地问道:“我怎么没资格了?我顾云霁随的是顾家的姓,入的是顾家的族谱,就算是庶子,那也是祖父的亲孙子,谁敢觉得我是外人?” “还是说……”顾云霁目光灼灼,看得顾明安心里发虚,“明安堂兄觉得我一个庶子,不配称作顾家的子孙?” “我……”顾明安被他这么一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四周的小厮婢女都在偷偷往这边看,众目睽睽之下,顾明安哪能真说出“顾云霁不配”的话,那不成了他欺压同族兄弟,容不得人吗? 眼看乡试在即,祖父好不容易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暂时来顾家学塾当教书先生,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偏偏临到头还要插个顾云霁进来。顾明宣本就对当初给他鹿溪书院入学帖子的事情感到十分不满,如今更是心怀不忿,打定了主意要为难一番顾云霁,让他难堪出丑。 于是一听说顾云霁到了顾家,他就立马赶到了对方休息的客房,想要讥讽他几句,谁知道顾云霁口齿如此伶俐,到头来反倒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几年不见,顾云霁倒是成长了不少,三年前端午席间遇到羞辱时,他还无计可施,只会去找顾开礼告状,以弱者姿态博人同情。如今他却敢当面呛回去,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反倒把顾明安问得哑口无言。 果然是拜了山长为师之后,整个人说话都有底气了,为防他到父亲那里再告自己一状,还是别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为好。 想到这里,顾明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神情变了好几番,终究还是憋出一个笑容,打着哈哈道:“云霁说什么呢,你是我亲堂弟,我怎么会觉得你不配?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要往心里去。” 看来也不是全无长进,至少脸皮是变厚了。顾云霁心里默默想着。 说着,顾明安上前攀着顾云霁的肩,做出亲热的姿态来,余光瞟着面前的程炎,意有所指地道: “邀请朋友来做客自然是没什么,不过到顾家学塾上课多少有些不妥。毕竟学塾里除了咱们自家人以外,还有别的世家公子,那都是有身份的人,总不好把什么人都往里塞,让人家觉得我们顾家太过随便。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是要多注意。” 顾明安这话听着通情达理,实际上是既贬了程炎又损了顾云霁,明里暗里都在说程炎上不得台面,顾云霁任性行事,不识大体。 顾云霁闻言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听见一旁程炎清润的声音:“顾二公子言语之中如此轻视在下,说话不留半点退路,又怎知将来你我不会处境调换,贵贱相易呢?” 似是没料到程炎会这么说,顾明安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裳,语气平静:“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在下自恃才高,相信不用三十年,只用五年,便能令所有人刮目相看。要知道若彼时顾二公子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可就晚了。” 顾明安愣了愣,随即迸发出肆意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个穷酸小子,说话居然这么不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