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对董玄宰的作品再熟悉不过,面前这幅《岩居图》他只稍稍扫过一眼,便知是真迹。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眸看着面前既紧张又期待的顾明安,语气凉薄地问道; “既是师生,那我只管教书,你认真听课便是。顾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安头皮一紧,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补充道:“学生是想着,先生一介大儒,学识渊博,如今却屈尊降贵地来做这教书匠,实在是委屈了。这便当做一点先生费心教导的补偿,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陈河冷笑一声:“照你这意思,我若是不收礼物,便会对教学敷衍了事,不认真教导诸位了?在顾二公子眼里,我陈某竟是这等只认财利的小人吗!” 陈河脸色阴沉下来,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顾云霁和程炎,声音之中隐含怒气:“顾二公子可去问问他们,我陈河在鹿溪书院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可曾收过一分礼没有?又可曾因为哪个学生送了礼,哪个学生没送礼,便对他们区别对待?” 顾云霁和程炎适时上前说道:“陈先生教学严谨,立身清正,对学生向来是有教无类、一视同仁,从不曾收过任何学生的礼,更不曾因为什么原因,对谁区别对待。” 二人语气笃定,掷地有声,整齐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内回荡着,震得顾明安脸色唰地惨白。 陈河闻言神色稍霁,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对着顾明安说道:“顾二公子可听清楚了?” 顾明安吓得冷汗淋淋,颤着声音回道:“听、听清楚了。陈先生误会,我其实是想……” “误会?我可不觉得这是误会。”见顾明安仍不知错地强行辩解,陈河刚刚才平息的怒火顿时又升腾起来,“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顾二公子还说做教书匠是委屈了。怎么,教书育人、为朝廷培养人才这样的大事,在顾二公子心里竟这般不堪吗?还是说,整个顾家、乃至在场诸位,都是这么想的?” 顾明安惶然瞪大眼睛,焦急否认:“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闻言也连连摆手:“我们没有这么想!” 眼看陈河已经动了真怒,周围其他人也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顾明安只好吞了吞口水,万分艰难地开口:“此番送礼是我个人所为,不代表别人,更不代表顾家,还请陈先生息怒。” “我之所以送礼,是想投先生所好,给您留下一个好印象,让您更加看重关注我一些。如今看来,是我过于浅薄了……”亲口说出自己别有目的的打算,顾明安难堪至极,声音也越来越小。 陈河向来最不喜的就是那些不将心思用在正途,专走旁门左道的学生。闻言对顾明安越发看不上,当即斥道:“身为学生,就该专心用功读书,一天天净想着巴结讨好,有何用处?能让你考过科举吗?” 说着,陈河斜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顾明安,声音冷厉:“若真想令我对你加以重视,就该拿出真才实学来,而不是一见面就送什么礼物,真是功利肤浅!” 作为和陈河相处了两年半的学生,顾云霁和程炎自然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秉性脾气,对眼前一幕一点都不意外,只漠然地看着顾明安被训得整个人越来越矮,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和瘫在地上形象尽失的顾明安比起来,静静立在一旁的顾云霁和程炎显得尤为冷静沉着。特别是程炎,出身贫寒却从不曾自轻自贱,心性坚韧态度端正,不知道比出身富贵的顾明安强了多少。 两相比较之下,陈河心中已是有了偏向,冷着脸对顾明安说道: “你看看人家程炎,从来都是踏实又认真。刚进鹿溪书院之时,名不盛才不显,但人家头一次月考,就考了新生中的第一名,自然而然就令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你应该向他好好学学!” 被陈河当众训斥,顾明安的脸面已经快要挂不住,如今又听他拿自己和程炎作对比,心中更是不满,忍不住反驳道:“给先生送礼,以己度人误会先生爱好财利,是我不对。但先生又怎知我没有真才实学,比不上程炎呢?” 见顾明安还敢顶嘴,陈河几乎都要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真才实学?亮出来给我看看!” 顾明安语噎,气势顿时颓了半分,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反正先生没有见识过我的才学,不可妄下定论,贸然判定我不如程炎。” “好!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才学。”陈河气得牙痒,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为人师表的风度,“既然你这么喜欢送礼,那我且问你,‘三礼’之中的《仪礼》有多少个篇次?篇名分别叫什么?” 顾明安自觉虽算不上才高八斗,肚里也好歹有些墨水,没想到陈河随随便便抛出的一个问题,就恰好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见他久未出声回答,似被问住,陈河眯了眯眼睛:“怎么?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