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如意之事结束后,顾云霁就再也没见过顾明安,每每有人问起来,顾家长辈只说他病了,要待在房中好好休养,也不许人探望。 学塾众人虽对如意丢失的真相有些疑惑,但见顾明安闭门不出,程炎又好端端地继续回来上课,心中也就猜到了七八分,全都知趣地没有挑破,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没了顾明安从中搅乱找茬,顾云霁和程炎的学塾生活变得尤为舒心,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备考读书,日子过得很充实。 时光飞逝,眨眼间便到了八月初,乡试很快就要开始了。 乡试又称秋闱,是由府州一级的地方官府举办的大型考试,无论是从卷面题目还是通过概率来说,都要难过县试不少。通常情况下,松江府乡试一共录取八十名举人,但前来应试的秀才却多达上千人,录取率不到十分之一,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通过难度如此之高,却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对此不知疲倦,从满头青丝考到须发皆白也不肯放弃,主要还是由于考中举人所带来的回报太大了。 考中秀才,只能说是成功踏进了知识分子行列,而考中举人,才是真正地跃升为统治阶层。 有了举人功名在身,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若是不愿继续参加科举,可以选择直接去做候补官员,运气好的话只需要等上几年,就能得到知县一类的官职。 即便官职再小,那也是有别于普通人的“老爷”,平头百姓见了都是要磕头行礼的,地位与中举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一夜之间成为人上人,这对任何读书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为了凑齐应试的路费,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并不稀奇。倾注如此多的心血,若是中了自然好,若是不中,那便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每次乡试放榜之后,欣喜癫狂、吐血气绝的士子比比皆是。正所谓,人人笑范进,人人皆是范进。 顾开祯和顾云霄对这种感觉深有体会,这眼看乡试将近,虽然顾云霁没有在他们身边,但他们心里也是牵挂着,经常写信来问候宽慰,生怕他压力过大。 又担心他远离父兄地“寄人篱下”,在府城顾家被照顾不周,时不时还给他捎些吃食补品,免得他备考熬坏了身子。 连远在京城的徐承裕父女都寄了信过来,告诉他如何调整状态排解压力,徐书华更是写了满满的四页纸,表面上是在说自己的日常生活,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惦念,让他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相比之下,程炎那边就显得冷清多了。他既没有主动回去看望亲人,家里也没给他寄任何的信件和东西,除了前几日苏旗寄回来的给两人的信,仿佛再没人关心他的近况。 顾云霁猜测或许是程炎家境贫寒,家里人识字不多,又被琐务所累无法亲来探望,便是想关心也没有途径。为防他独自失落,顾云霁瞅准半日空闲,将他拖出顾府去逛街散心。 临近乡试,府城内汇集了整个松江府的读书人,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虽并非节日,却比一般节日还热闹几分。 难得从书山题海中脱离出来,顾云霁珍惜着这不可多得的悠闲时光,抛开什么乡试科举,将大脑全部放空,尽情自在地和程炎游玩起来。 熙熙攘攘之间,顾云霁突然在街角处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于是带着程炎走上前去:“是你啊?好巧。” 那人愣了愣,陌生地将二人打量了好几眼,这才有些不确定地道:“……顾云霁?还有……程炎?” 程炎微笑:“对。好久不见,江康时。” 顾云霁意外地将眉毛一挑,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你们认识?” 程炎道:“别忘了我以前也在华亭县学读书,我和江康时都在丙班,自然是认识的。” 江康时搓了搓手,笑得有些局促:“从前程炎在县学的时候,夫子便经常夸他功课好,后来听说他考进了鹿溪书院,我们便再也没见过了,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们。” 短短两三年时间,顾云霁和程炎就像是变了两个人一样,不仅仅是身高和外貌上的区别,散发的气质也截然不同。二人面如冠玉,身姿飒爽挺拔,言谈举止端方大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自信和从容。 三年前,一个是畏畏缩缩的小庶子,一个是任人欺凌的穷小子,而此时此刻,二人并排站在一起,仿佛脱胎换骨,和江康时印象里的他们差异太大,让他一时有些不敢相认。 提起从前在县学的日子,顾云霁也是感慨连连:“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晃两三年就过去了,感觉在县学上课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呢。” 昔日好友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三人各自讲述着这几年的经历,不知不觉已经聊了很久。 入学鹿溪书院;面见当今陛下;游艺会比赛;安置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