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九月初,乡试放榜这一日,顾府众人一大早便齐聚厅堂,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消息。彼此面上虽是言笑晏晏,但实际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耳朵时刻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顾正德等人阅历丰富,此刻还能保持着镇定,不紧不慢地喝茶聊天。年轻的小辈们却不怎么沉得住气,时不时地便要看天色问时辰,心情都快写到脸上了。 顾云霄尤其坐立不安,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便要伸长脖子望半天,发现是路过的小厮婢女后,便失望地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掩盖自己的紧张,一会儿又开始往外张望,如此周而复始。几刻钟过去,别人的茶还没尝几口,他杯中的茶却已经喝清了。 顾云霁看得好笑,轻轻拍了拍顾云霄的手掌以示安抚:“大哥,这还没到放榜的时辰呢,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啊。” 顾云霄一颗心高高吊起,神经紧绷,满脑子思绪乱飞,也没认真听别人说话。此时蓦然听见顾云霁叫自己,下意识地以为是他在寻求宽慰,于是回握了他的手掌喃喃道:“不要太担心了三弟,一定能中的……” 顾云霄心跳如鼓,一手紧紧攥着顾云霁的手掌,一手揪着衣角来回蹂躏,说话时眼神飘忽,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顾云霁还是在安慰自己。 “大哥!”顾云霁哭笑不得,又叫了一声才令他回神,“参加乡试的明明是我,我怎么瞧着你比我还紧张?” 顾云霄呼出一口气,闻言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我自己等放榜的时候也没这样,如今到了你这,反而心里七上八下的。” “难不成是怕去京城应试的路上无人作伴?”顾怀绍朝他投来一个促狭的眼神,“放心吧云霄堂兄,云霁堂弟书读得这样好,这次肯定能中个举人回来,不会让你明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去考会试的。” “我不是担心……哎,没什么。”顾云霄条件反射地想要解释,随后又反应过来顾怀绍语气调侃,只是借此帮自己舒缓心情,并不是真的误会了什么,于是笑着轻叹一声,没再接话。 日上竿头,外面的巷子里隐隐传来喧闹,不久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厅堂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纷纷往外张望着:“……这是——有人中了?” 顾开礼竖着耳朵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位,沉吟道:“听这声音,像是巷子口的张家,他家的小儿子今年也参加了乡试,应该是中了。” 听到有人中举,众人心气顿时躁动起来,开始坐不住了。 顾开祁安抚道:“乡试报喜都是从后往前报,名次越靠前,报喜就越晚,咱家的孩子都是有出息的,想来不仅能中,名次应该还不低,且再等等吧。” 众人闻言,只得暂时按捺住心底的迫切,重新坐了回去,只是再没有心思喝茶聊天,彼此都是绷着脸抿着唇,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顾府所在的这条巷子基本都是官宦人家的宅邸,不少人家都有子弟参加了此次乡试,放榜开始以后,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已经中了三四个举人,一时间锣鼓鞭炮响个没完。 眼看已经快到晌午,却还没有见到报喜官的身影,顾家人的耐心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渐渐消耗,只觉得外面的鞭炮声刺耳得紧,个个都是脸色阴沉,堂上气氛凝滞如冰。 突然,一个小厮从外面跑进门来,衣角带风,终于将堂上的气流搅动了些许。众人眼睛一亮,目光紧紧盯着他将要说话的嘴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厮朝顾开礼行了一礼,道:“大老爷,薛知府家的公子中了举,派人前来告喜。” 众人眼底的神采瞬间黯淡下去。 顾开礼脸色一僵,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挂上假笑,从牙缝里蹦出字来:“……请进来。” 片刻之后,薛家的管事满面红光,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大踏步地跨进门来,声音洪亮地冲着顾家众人道:“承蒙贵府学塾教导,我家公子薛跃在本次乡试考中六十四名,特来向诸位告喜。” 说着,薛家管事朝身后的随从招招手,示意他们把东西抬上来,又向顾开礼递上一张帖子:“这是我家老爷备的一点薄礼,以酬谢贵府多年对我家公子的关照,明日午时正刻,我家老爷将于府中设下学宴,邀请诸位拨冗参加。” 同是在一个学塾读书,自家还没收到消息,别人却已经上门前来告喜了,饶是顾开礼八面玲珑,混迹官场多年,眼下也差点没绷住脸面。 顾开礼唇角垮了垮,用了莫大的耐力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伸手接过帖子,言不由衷地道:“那就恭喜了,等明日得了空,我一定亲自登门向薛大人道喜。” 将薛家管事送走之后,堂上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全都沉默着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更加压抑。 顾云霁对自己的实力是有信心的,考试过程中虽有波折,但总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