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景丰帝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吓得顾云霁连忙捂住嘴巴,把后面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还好方才顾云霁的声音算不上大,景丰帝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考生被惊动,于是放下心来,抬手示意他坐下:“你写你的,不用管朕。” 顾云霁刚从惊诧之中回过神来,紧张得一颗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哪能真的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视若无睹。闻言愈发拘谨惶恐,偏生号房内空间狭小,不能行跪拜大礼,只能尽力躬下身子,压低声音道: “学生顾云霁参见陛下。号房狭窄,学生礼数不周,望陛下恕罪。” 景丰帝略略一颔首,笑得和煦:“免礼。朕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不是正经的莅临视察,你不必如此拘谨,坐下继续答题吧。” 顾云霁这才发现景丰帝未着龙袍,而是穿着一身玄色便服,看起来真的只是随便逛到这里而已。他衣着低调,进门之时又不让人通报,所以考生们都不知道皇帝来了,偶尔看见他的身影,还以为是哪位便装出行的礼部官员,并未放在心上。 众考生之中,只有曾经见过景丰帝的顾云霁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皇帝都站着,身为臣民没有跪拜已是失礼,哪能还当着他面儿坐下?顾云霁心中忐忑,但听景丰帝自己都这么说了,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皇帝就站在离自己三两步远的位置上,距离近到让人对他身上的威压难以忽视。处在景丰帝的灼灼视线下,顾云霁脑中思绪纷乱如麻,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答题,不过几个呼吸间,就紧张得鼻尖都浸出了汗。 见顾云霁提着笔蘸了好几次墨水,却迟迟未写下一个字,景丰帝无奈:“看来朕还是打扰到你了。罢了罢了,朕不盯着你了,你安心答题吧。”话毕,他便转身走开。 顾云霁从始至终不敢抬头去看,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压力终于撤去,他长舒一口气,后背早已是大汗淋漓。 墙角沙漏即将漏尽,时间不多,顾云霁收敛心神,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专心致志地答题。 “臣方述拜见陛下。” 主考官帘幕内,看见突然抬脚走进来的景丰帝,方述顿时一惊,连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景丰帝随意抬了抬手,免去方述的礼,“朕刚去了一趟吏部,想起礼部正在举行回避考生的会试,就顺道过来看看。” 嘴上说只是看看,但景丰帝人却已经走到方述的主考官椅子上坐下,大有亲自监考的架势。景丰帝不走,方述自然不敢主动赶人,唤侍从奉上一杯香茶后,他便站在景丰帝身侧,默默陪侍一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景丰帝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坐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方述站得腿酸,身体劳累还在其次,长久的无言沉默才最是熬人。 方述实在耐不住,试探着开口道:“陛下……” “考场重地,不得言语。”方述话还未完全出口,景丰帝就轻飘飘地丢出这么一句,彻底堵死他的话头。 不经意间抬眸,景丰帝瞟见方述额头汗珠细密,似乎内心很是煎熬。他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听闻今年会试考官亲近子弟中有不少怀才之士,左右这一场快要考完了,不如就索性等到他们交卷,朕也好趁机看看他们的文章。” 方述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恭谨应道:“是。” 在场的回避考生都是本届会试考官的亲属,景丰帝顺道过来看一眼也就罢了,居然亲自监考了这么久,甚至还要督查收卷。景丰帝这到底是一时兴起的无心之举,还是怀疑官员之间互相交私,不相信他方述能平心持正,所以借此机会敲打一番? 方述心中惊疑不定,一时间猜不中景丰帝的用意,只觉得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漫长,简直是度日如年。 很快,交卷时间到了。考生们排着队,依次将自己的卷子放到主考官的桌上,而后有序离场。 顾云霁早有预感似的,故意留到最后一个再去交卷,等他将卷子放到桌上时,果然透过面前的帘幕瞥见了一片玄色的衣角——景丰帝还没走。 于是他果断地撩起衣袍跪拜下去:“学生顾云霁,拜见陛下。” 里面传出一声男子的轻笑,随后景丰帝挑起帘子走了出来:“几年未见,你比从前还机灵几分,倒是长进不小。” 免了顾云霁的礼,景丰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含笑:“朕记得初见你时,你才十五岁吧?站在徐承裕身边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如今竟和朕都差不多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着,景丰帝顿了顿,眉毛微挑:“听说你刚考了个松江府乡试的解元?仅仅三年,便能有如此成长速度,看来徐承裕把你教得很不错。” 顾云霁不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