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飞鱼卫正在向景丰帝汇报这几日探听得来的消息。 “……‘顾云霁很快就会成为本朝的第三个连中三元者’,此等言论不知所起,属下等人意识到时,已是迅速席卷全城,大街小巷皆在议论,连老弱妇孺也不例外。” 飞鱼卫单膝跪在地上,说话时面色沉静,不掺杂任何引导性的暗示或语气,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一时间百姓人人追捧,争先恐后地同顾云霁攀关系想要沾所谓“文曲星喜气”,连商贩之间都刮起了一股风潮,纷纷以‘连中三元’作为招揽客人的噱头。” “更有与顾云霁同乡者,已经开始准备庆祝‘连中三元’的鞭炮、牌匾等用具,彼此谈论起来言语凿凿,仿佛顾云霁高中状元已成事实。” 景丰帝静静听着,握着笔杆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捏得泛白。半晌,他手指一松,声音带着凉意:“呵,朕都还不知道本届的状元是谁,他们倒先替朕决定了。” 景丰帝眼睛微眯,眸中墨色深浓:“照目前这态势,朕若是不将顾云霁点为状元,岂不是还有负百姓期盼?裹挟民意来逼迫朕,当真是好手段。” 飞鱼卫低低地埋下头,不敢接话。 缓缓吐出一口气,景丰帝微微抬头,凝眸盯着飞鱼卫:“关于这件事,顾远晖那边是什么反应?你可曾探得,这其中是否有他在推波助澜?” “顾远晖那边……” 飞鱼卫正要回答,宁福海从外面走进来,朝着上首的景丰帝道:“陛下,刑部尚书顾远晖大人,带着殿试考卷来请陛下钦定甲第。” “朕才刚提到他,他就自己来了,倒是挺巧。”景丰帝眉毛一挑,表情有几分意外,“让他进来吧。” 飞鱼卫站起身来:“那属下先行回避。” 景丰帝点头:“嗯。” 片刻后,顾远晖捧着一叠考卷走进来,在景丰帝面前跪下:“臣顾远晖,参见陛下。” 景丰帝抬抬手让他起来,笑得和煦:“免礼。殿试才毕,卷子要在几天内全部阅完,想必顾卿这几日定是忙得觉都没怎么睡吧?真是辛苦了。” 顾远晖道:“为朝廷选拔人才是臣的职责,也是臣的荣幸,心中不觉辛苦。何况一同阅卷的还有方大人、蔡大人他们,臣不敢独自揽功。” 听着顾远辉这圆滑的回答,景丰帝微微一笑,未予置评。 顾远晖躬着身子,将手中答卷捧高,恭谨地问道:“陛下,殿试三百考生的答卷已经全部阅毕,只待陛下点定甲第,可需要臣为陛下读卷?” 殿试名义上的主考官是皇帝本人,故而严格来说并没有真正的阅卷官,只有“读卷官”——向皇帝读卷,以便皇帝评定名次。 但由于答卷过多,皇帝又日理万机,不可能亲自判阅每一份试卷,所以往往都是由内阁官员事先判阅完毕后,再从中挑部分比较优秀的答卷供皇帝定名次,而这一皇帝亲自评定名次的过程,就需要读卷官来读卷。 读卷的工作繁累又枯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翰林官员担任,虽然皇帝们通常都更喜欢自己阅卷,使得这一流程渐渐沦为过场。但也不乏皇帝有时心血来潮,随机点人为自己读卷,或是品级不高的小官,或是识字的太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顾远晖这样位高权重的。 似是未曾料到顾远晖这么说,景丰帝笔尖微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饶有兴味地问道:“顾卿是一部尚书,内阁辅臣,平日里处理朝廷重务已是脱不开身,竟还能做读卷这等细琐之事吗?” 顾远晖低了低头,姿态不卑不亢:“陛下言重。无论官大官小,都是为朝廷做事,本质上无甚分别。何况臣顾远晖能有今日,全赖陛下提携,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没什么做不得。” “顾卿果是我大夏朝的忠臣啊,有你这样的朝廷栋梁在,朕便可放心了。”景丰帝随口赞了他一句,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好,若说真的劳顾卿读卷,倒也不必。呈十份答得最好的卷子上来,朕自己看就行了。” “是。”顾远晖应了一声,随后将事先准备的好的卷子呈了上去。 景丰帝笑盈盈地接过,然而当他看见最上面一份卷子上写着“顾云霁”的名字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眸色陡然冰冷起来。 “啪”地一声将卷子摔在桌上,景丰帝周身凌厉的气势外泄,话语带着危险的气息:“怎么,顾卿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朕该将你的好侄儿——顾云霁,点为本届的状元吗?” 顾远晖果断跪下,整个人伏在地上:“臣不敢。” “不敢?呵。”景丰帝冷笑一声,举起顾云霁的卷子,“那顾卿这是什么意思?把顾云霁的卷子放到最上面,让朕能够一眼看到,这不已经代表了你的态度了吗?还是说,这不只是顾卿一个人的决定,而是方述、蔡志川他们共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