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炎面前的椅子坐下,顾云霁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问道: “最近京中可是有不少勋贵想要同你联姻,媒人都快把你家门槛踏破了,偏偏你一个都没允。有的人不甘心,辗转求到了我这来,想问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让你给个准话,他们也好回去寻。” “好回去寻?呵。”程炎冷笑一声,“听他们那意思,我若说了,他们难不成还真要送个符合要求的女子来?把自己女儿当个物件似的许来许去,也亏他们做得出来。” 顾云霁道:“这其中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但也有不少诚心结亲的好人家。听说连陛下的亲叔叔——临安王,都有意招你为婿,他女儿可是郡主,这你都不动心?” 程炎不以为然:“我朝的宗室皇亲,最爱找我这种出身贫寒的新科进士结亲,一是根基浅好拿捏,二是在京中无依无靠,只能听从岳家。我若真选了临安王,怕是一辈子都得受人牵制,不得自由。” 顾云霁问道:“那和你一样的科举新秀之家如何?既没有王公般的显赫家世,也不是手握实权的朝廷要员,但胜在和你门当户对,不会给你太大的压力,日后在朝中也好携手相助,互为依靠。” 程炎倒了杯席上剩的冷酒,优哉游哉地啜了一口:“我这样无根无基的在朝中本就寸步难行,若再来一个,怕不是互为依靠,而是一起被打压排挤吧。” 顾云霁也不气馁,又问道:“那书香传家的平实人家总行了吧?经历了几代人的科举,积攒了一些底蕴的同时,又不至于高傲跋扈,养的女儿大多也是知书达礼的,配你岂不是正好?” “一点都不好。”程炎毫不留情地将这个选择也否了,“这种书香门第最是传统守礼,才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一个父母双亡之人,还是算了吧。” 顾云霁把眉毛一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程炎神色自若,不紧不慢地饮了口酒,未做答复。 见程炎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顾云霁打量了他几眼,面色古怪:“一边挑来挑去,一边又不肯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程炎,你该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程炎轻掀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若心里有人了,直接上门求亲就是,还用得着和你在这废话吗?再说了,咱们几乎是天天待在一起,你何时见我接触过什么陌生女子?” “说得也是。”顾云霁听着在理,心底又涌上一股焦躁,“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啊?你父母不在,终身大事你自己不考虑,便只有我这个做朋友的来为你考虑,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吧?” 面对顾云霁期盼回答的灼灼目光,程炎恍若未见,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啜饮,像是在细品。 “哎呀,饮酒伤身,大下午的喝什么酒。” 顾云霁被他这副慢吞吞的样子急得耐不住,索性一把夺过他的酒杯,逼得他正视自己的问题:“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程炎一脸无奈:“你一个风华正茂的新科探花郎,怎么年纪轻轻倒是学了一副老气做派,婆婆妈妈地操心个没完?” 顾云霁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你?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不急,反倒要我来替你急,还好意思说呢?” 顾云霁能不急吗?从前他与程炎同进同出,两颗心都放在科举上面,还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如今科举事毕,顾云霁与家人团聚了,很快又要同徐书华成亲,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好不圆满。 反观程炎那边,父母双双离世,又无兄弟姐妹,宅子里从早到晚都是冷冷清清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还愈发不喜与外人交际往来,大有将自己彻底沉沦在孤寂之中的态势,看得顾云霁是既心疼又担忧。 相比起顾云霁的着急,程炎却显得从容不迫:“你也说了,婚姻乃终身大事,自然该谨慎万分,怎可随意寻一女子就潦草成亲?何况我现年十八岁,年纪也不算很大,要知道你堂兄顾明宣当初可是二十四岁才成亲,我着急什么?” 顾云霁目露意外:“怎么,听你这意思……你还是个晚婚主义者?” 听见这个有些新奇的词,程炎挑了挑眉毛:“也不是说非得要晚婚,就是想再等一等,再看一看。” 说着,他悠悠叹出一口气:“婚姻于女子而言是选靠后半辈子的归宿,于男子而言又何尝不是人生的重要抉择?若择妻不善,轻则貌合神离,重则家宅无宁日。虽然我身为男子,此生可以拥有多个女人,但寄情于妾室却不是我想要的。” “少年的结发夫妻要携手共度一生,感情也应当是最深厚的。我将来的妻子不一定要出身显赫,也不一定要才貌卓绝,我只希望她能与我心意相投,互相理解。是谓——不求朱门绣户,但求知心之人。” 顾云霁默了默,又问:“那谁才是你的知心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