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顾云霁见叙州府有良好的河运港口,航运繁盛,便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在沿海和西南之间来往贸易的大商人,看看能不能通过他间接和西洋人打交道,引入高产的美洲作物。 顾云霁将此事交给陈培时后,就一直在府城周边的乡镇村庄走访巡察,后来又遇上了薛浏那么桩案子,都快忙忘了。如今一个月过去,总算是有了消息,他连忙搁下手头的事,前往府衙的会客厅去见那位大商人。 然而一走进会客厅,顾云霁却是愣住了:“……是你?” 这不是当年会试放榜后,那个想要榜下捉婿,结果误将他当做程炎强绑回家的莽撞商人吗? 看见顾云霁,范富商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语无伦次道:“顾、您……通判大人……怎么是您?”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说起来真是妙不可言。对于二人之间当初发生的那场闹剧,以及闹剧之后如今的重逢,顾云霁心中感觉颇为奇妙,笑着走过去:“哟,你还认识我啊。” 范富商却是快要哭出来了:“怎、怎么会不认识顾大人您呢,小人虽然眼神不好,但这辈子都不敢忘了您的长相。” 正准备给二人互相介绍一下的陈培时见状有些茫然,看了看范富商,又看了看顾云霁,问道:“大人,您之前和范员外认识?” 顾云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笑着调侃道:“何止是认识,我当初还差点做了他的女婿呢。” 范富商头皮一紧,哭丧着脸道:“哎哟顾大人您可别这么说,小人怎敢呐。当年我也是一时糊涂,做事不过脑子,这才冒犯了您,那之后我时常忏悔自责……” 顾云霁连忙让他打住,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真的同你计较,你慌什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已经成婚生子,何况当初你还在顺天府衙关了一个月呢,得到了应有的教训,我不至于心眼那么小。” 说着,顾云霁招呼范富商坐下,又唤人给他奉上一杯香茶。范富商怎么也没想到叙州府的通判就是顾云霁,一时间诚惶诚恐,更对他的礼遇受宠若惊,茶都不敢放松喝,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 顾云霁看得好笑,问道:“三年过去了,你有没有寻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啊?” 范富商瞬间将身子绷得僵直,恭恭敬敬道:“当年从顺天府衙放出来之后,小人便回了老家,相中了一个年轻举子,去年就与小女成婚完毕。女婿还算上进,今年考了个进士回来,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 顾云霁意外道:“翰林院的庶吉士?那可真是了不起。这么说来,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总算是得了个高中金榜的乘龙快婿。” 范富商挠了挠脑袋,有几分不好意思:“不敢当大人夸赞。小人的女婿只是考中了庶吉士而已,大人您当初可是实打实的一甲进士探花郎。” 顾云霁嘴角噙笑,忍不住揶揄道:“那是自然,否则也不会入范员外的眼,想要将我抢回去做女婿了。” 范富商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人您快别取笑小人了……” “好好好,不和你开玩笑了。”顾云霁好心地转移话题,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只知道你姓范,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人名叫范黎。” “范蠡?”顾云霁听岔了,摇头失笑,“敢和商圣叫同样的名字,看不出来,你爹娘对你的期望还挺高的。” 范黎连忙解释道:“不是那个蠡,是黎明的黎,小人胆子还没大到敢和商圣同名的地步。” 顾云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我记得你是徽派的商人吧?怎么现在做起了海贸生意?” 范黎道:“我们徽派商人生意本就做得广,足迹遍布天下,什么盐业、布业都有涉及。小人从前的生意是将江浙一带的丝绸、苏绣等贩卖到京城和北直隶一带,如今是将蜀中的蜀锦卖给沿海的西洋人,让他们带回欧罗巴老家去卖,说来说去,还是在做丝绸布匹生意。” 范黎之所以会在生意上做出这样的改变,主要还是由于他当初榜下捉婿闹了个乌龙,自知得罪了顾家等京中权贵,虽然顾家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但他还是生怕被报复,不敢再继续在京城做生意了。 一番寒暄过后,范黎不清楚顾云霁找自己过来的意图,心里有些没底,忍不住问道:“顾大人今日找小人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哦,是这样的,我有点东西托你帮忙找找。”说着,顾云霁递给范黎几张图纸,“这上面画的,是来自美洲的作物——就是亚墨利加那边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传入了江浙沿海一带,但不管有没有,直接从经营海贸的西洋商人那里找,应该是没错的。” “如果找到了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带一些种子回来,头一次的量不需要很多,少量样品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