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州府当初在春播前后下了三两场细细密密的小雨,如今已是四月初夏,一个多月过去,竟天天都是大太阳,半滴雨都未落下。 眼看着地里的庄稼蔫头耷脑,减产已是板上钉钉,若是再不下雨,旱情将显,严重的话粮食颗粒无收,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顾云霁看着外面炽烈的阳光,忧愁地叹出一口气:“虽然种早稻的没有种晚稻的人多,可那毕竟是粮食,没了收成一家人就没了口粮,老天爷再这样旱下去,怕是真的要死人。” 叙州府地处西南蜀中,气候比北方相对温暖些,一年之中可种两季水稻。早稻大致为二月播种,六月收获,收获之后翻土耕地,紧接着种晚稻,便可在九月中下旬至十月间收获。 除此之外,还有中稻,即为四月底、或五月初播种,九十月份收获。 两季水稻虽然收获的粮食多,可安排得紧锣密鼓,太伤土地肥力,亩产量也不及单季稻高。而中稻的播种时间不当不中,种植周期更长,一年之中播种前和收获后留的时间都不多,前后做什么都不方便。 所以为了粮食收益的最大化和可持续性考虑,大多百姓还是选择种单季稻,要么种早稻要么种晚稻,剩下的半年用来养田肥地,或是种些不伤土地肥力的蔬菜。 眼下正是早稻的重要生长期,夏季来临,蒸发加剧,稻子格外渴水,偏偏距离成熟收获还有足足两个月,如果一直不下雨,农户们连提早收割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稻子旱死在地里。 这样想着,顾云霁的一颗心渐渐沉下去:“粮食减产,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吃的不够,要饿死人,甚至可能。引发民变、暴乱等一系列事件。天旱成这样,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雨,我们不能眼巴巴守着老天爷,还是要做后手准备。” 旭冬不解:“什么后手准备?” 顾云霁沉声道:“抓紧时间推广种植洋芋。洋芋高产,又耐旱,只要从现在开始种,哪怕几个月后水稻颗粒无收,有洋芋在,百姓就还有一口饭吃,不至于落个饿死的下场。” 旭冬愁得眉毛都皱在了一块儿:“可这事大人您去年就试过了,效果不理想啊,里长们都不愿意种,更别说那些村民了。何况去年您手头还有范员外运回来的种子,如今您哪来的种子?” 顾云霁坚定地道:“效果不理想也要做,从前只是想着尽力推广,百姓到底能接受到什么程度,不必强求。然而现在天不下雨,旱情初显,时间紧迫,百姓就算不愿意,按着头也得让他们种!” “至于种子的事——”顾云霁微微皱眉,思量道,“去年府衙留了一千斤种子,委托给张翠英种下了,除去贮存损耗,应该还剩六千斤左右。还有当初一些推广比较成功的村庄,比如张家村,应该还有剩余的,大不了我个人掏钱买。” 辣味仙生意火爆,顾云霁作为东家之一,纵然只有一成的分红占比,上一个季度也还是拿了不少的分红银子。手里有了钱,做事就不虚,顾云霁现在下意识的底气比从前充足多了。 何况洋芋这玩意高产,高产自然而然也就价贱,以顾云霁现在的财力,买个几千斤洋芋还是轻轻松松的。 太阳渐渐升高,因为久不下雨,还是初夏的季节,就已经烤得外面的行人汗流浃背。今日休沐,顾云霁本预备着明日再去收购种子,可这么一想,就越来越坐不住,索性一拍屁股站起身,立刻就出门去买种子。 去年,张翠英所在的张家村是众多村庄里种洋芋最积极的,种植面积最广,产量最高。眼下顾云霁收购洋芋种子的首个目的地,就是张家村。 此刻的张家村,众多的村民正闹哄哄地聚集在村口,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洋芋,每家每户留一百斤,其余的全部交到里长这边归公有。公有的部分,咱们能送给亲朋好友就送出去,送不出去咱们就自己种,万一到时候旱起来,哪个村子有需要就给哪个村子……” 人群里,张翠英正扯着大嗓门跟村民们安排洋芋分配,那说一不二的样子,俨然已经成了张家村众村民的主心骨,连里长都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着,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的神情。 余光瞟到顾云霁的身影,张翠英话音一顿,连忙迎过去:“顾大人,您怎么来了?” 顾云霁看了眼周围聚集的众村民,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翠英露出一抹苦笑:“这不是老天爷都快两个月没下过雨了吗,眼看着庄稼就要旱死,我们村是不怕,大家有余粮,还种了洋芋,总有一口饭吃,可周围的几个村子却没怎么种洋芋。” “特别是隔壁的王家村,跟我们村多年来常有嫁娶往来,算起来都是亲戚,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饿,便想着各家各户都匀些洋芋出来,送到周围的村子里去。” 说到这,张翠英有点不好意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