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招安,首先要确保“安”,那才能把人给招过来。 若是不将陶炼手底下的人打乱,由着他们凑在一堆,那滋生异心叛乱是迟早的事。陶炼一派是倭寇,其中除了有华夏人以外,还有南洋本土人,甚至少部分东瀛的流浪武士。 他们和朝廷的士兵语言不通,风俗习惯相异,想想也知道到时候会产生多少冲突。再不对其进行分而化之,那就不是招安,而是引狼入室了。 朝廷不想引狼入室,陶炼等人自然也不想被人拆解吃干净。他们本次来谈判的人中,水三子就是“急先锋”,有什么不满先由他表达,这次也不例外,他嚷嚷着不干的同时,还要借机踩一脚邱武刚。 邱武刚见他又犯贱地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当即不客气地回呛:“你不愿意看见我,我还不愿意看见你呢。就你这样的,即便分到了绍兴卫,也不过做一个小小的十夫长而已,在我手底下挑水打杂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当将军呢?” 水三子一激就炸,对他怒目而视:“我呸!你个武匹夫,谁他爹的要在你手底下做事?你少做梦!” “我武匹夫怎么了?你还是海盗贼寇呢,连武匹夫都算不上!何况正是我这个武匹夫,打得你们满地找牙!今年五月偷袭我们营所忘了吗?三百个多人来,只回去了十多个,耗子都没你们这么弱!” 说着,邱武刚轻蔑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水三子听来分外刺耳,他顿时急了:“我们都说了多少次,偷袭的事不是我们干的!是高世殊想要搅黄招安,故意偷袭了你们的营所,然后嫁祸给我们的!” 邱武刚仗着身量高,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些倭寇穿都是你们陶家帮的衣裳,戴的也是你们陶家帮的徽记,都是我亲眼所见,你们还想抵赖?” 谈判桌上,拉扯归拉扯,陶炼一帮人再怎么吵,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然而不是他们干的事,他们可不想背锅。 玉景明眸中闪过暗色,沉声道:“邱将军,别的不提,但五月份那次偷袭真不是我们干的。当时朝廷已经放出招安消息,我们有意归附,又怎么会主动偷袭营所?若真是我们干的,那我们也不会有脸坐在这谈判桌上了。” “这可不一定。” 布政使宁远轻飘飘地插了一句,随即不紧不慢道:“据我们探得的消息,十一月初九,也就是一个月前,陶帮主曾与高世殊会面,密谈至深更半夜,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你们既说偷袭的事是高世殊嫁祸的,你们若真有心归附朝廷,应该与他势不两立才对,为何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 说着,宁远转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陶炼,目光深深:“高世殊是原先在我朝犯了死罪,畏罪逃亡到海外的。朝廷对高氏一派的倭寇是什么态度,陶帮主应该很清楚,我们能跟你们谈招安,却绝对不会跟高贼谈招安。” “十一月初九,距离谈判只有不到一个月,梅总督也早就跟你们商定了谈判的时间地点等要事。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陶帮主要和一直站在朝廷对立面的高世殊会面呢?你们在密谋什么?” 陶炼眼神心虚地闪了闪,额头渗出汗珠,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布政使说笑,哪有什么密谋,我根本就没见过高世殊。或许……是大人被不怀好意的人蒙蔽,错信了假消息,这根本就是个误会。” 宁远轻笑一声,语含讥讽:“陶帮主若是这样说话,那就没意思了。朝廷招安是出于真心,我们以诚相待,却不想陶帮主前头答应了我们,后头就见了高世殊,还对我们有所隐瞒,这就是诸位的诚意吗?” 陶炼神色尴尬,额头的汗珠渗得更快,没了话说。 局面一时僵持。 沉默许久,眼看谈判要不欢而散,玉景明强撑着脸面打破僵局:“……那什么,我看大家也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休息,喝杯茶,待会儿再继续?” 从谈判开始到现在,才过去了两刻钟,现在说累,未免太牵强了些。之前水三子趾高气扬地挑衅,在谈判桌上破口大骂没见累,这会儿被捉住短处却说累了,简直不要太讽刺。 顾云霁心中冷笑,索性顺着他的话头道:“我觉得也是,那大家就休息休息吧。咱们不是还准备了一场演习吗,正好趁着这个休息的空当,让手下的人活动活动筋骨,咱们也换换心情。” 长期以来,朝廷在东南抵御倭寇都呈疲软之态,前段时间陶炼等人提出要见识抗倭阵型时,梅峰还推三阻四,看起来很是犹豫,似乎是怕到时候演习输了丢面子不说,谈判桌上的主动权也没了。 故而在玉景明看来,朝廷对演习一事应该是很没有底气的,却不想顾云霁如此积极,主动提到了演习。 果然是年轻人,就是按捺不住。 玉景明心中窃喜,生怕顾云霁反悔,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