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常凝望的湖泊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大湖,坐落大湖旁的村子于是也有了一个简单的名字——大湖村。 大湖的确很大,整个道南县没有更大的湖,对于一辈子居住在县里的百姓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湖,可不就是大湖? 大湖旁边有山,它不叫大山,道南县还有几座比它更高的山。它唤作黑熊山——山里有黑熊出没。 夏景回到家中,屋内只有伯母卧着,他喂伯母一碗水、说几句话,走到门外,立在屋檐下等。 等到太阳驱散了树上的水汽,烤干了一部分土地,伯父沾着一身泥,从山那边走来。 “有雨又有雾,进山太危险了。”夏景劝道。 “不碍事,我只在山脚逛了逛。去年石头打死了那头熊,吓到了那些畜生们,山脚已经没有猛兽了。”夏长贵笑呵呵的,指指身上的泥水,“我这是脚滑摔的。” 他走到夏景的身边,抬手去拍少年的肩膀,又因手上的泥而放下。 他空手而归的寒,被夏景的话语温暖,他乐呵呵地去水缸边洗刷。 夏景看着伯父夏长贵佝偻的背影。 十六年前,夏长贵的弟弟弟媳被山匪杀害,只留下一个婴孩,他葬了两人,抚养了那个婴孩。 那个婴儿是夏景,也不是夏景。 真正的婴儿已被山匪残忍地捂死了,夏景占据了那具死婴的身体,也接手了那具死婴身上的连系。他从此有了一个伯父,一个伯母,还有一个小他一岁的堂弟。 伯父一家对他的关怀,让他得到了遗忘已久的温馨。 “哥!”堂弟夏余年从屋后窜出来,大跨两步,握住了夏景的手。 他兴奋地说道:“我都看到了,你把赵石头打趴下了!” “嗯。” “那个赵石头,居然还想和哥你抢依依姐,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他其实没有抢过。”夏景帮赵石头解释道。 堂弟根本没听,只兴奋地说自己的:“二丫还喜欢他,哼!我刚刚去了二丫家,把哥你的鸡姿都告诉她了!” “是英姿。” “鹰?和鸡也差不多。”夏余年心中激奋,两眼放光,“哥,你是怎么打趴赵石头的,你一定得教教我!” “明天我就要随仙人离开,教不了你。” “哈哈哈,哥你吹牛的本事太差了,哪有吹这么大的!你应该说你是县太爷的私生子,明天县太爷就来接你了。” 夏景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他明明说的是真话,居然没有一个人相信。 “我听说,”夏余年得意地卖弄自己听来的传言,“一百年前被仙人选中的那位,不只具有皇室血脉,而且出生时霞光万丈,紫日当空!哥你虽然是个天才,和他比还是差了点。” 夏景心思,霞光万丈、紫日当空这种级别的异象,唯有景神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引出,一个婴儿出生,怎么可能产生这种天象。这异象多半和皇室血脉一样,是后来人的艺术加工。 敷衍了夏余年,打发他到别处玩去,夏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他手捧一卷经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他力气比一般人大,目力比一般人强,耳朵也比一般人灵敏,所以他才能轻易击败赵石头,所以他也能清楚地听到别人的私语。 他听见墙壁后面,伯父和伯母在说悄悄话。 “没找见药材,反而摔了一跤。”伯父的声音浑厚。 “我就说不该去。”伯母的声音很轻,很无力,伴着几道咳嗽。 “小时候就是在这个雨雾天,我在山里闲逛,找到了一个叫何什么的药材,卖了十两银子!” “……药钱不够了?” “……还剩三钱。” “不要去景儿说,我这些天好多了,药断了也好。” “我哪有脸和景儿说,景儿和云家的那个姑娘要好,仙考过了该成家了!” “景儿这些年得来的钱,可全投进我这汪死水里了,我们不能再拖累他了!” “可是,药钱……,我听云秀才说,景儿一定可以金榜题名,到时候……” “他一个落魄老秀才,你听他的?何况景儿将来如何也是将来的事,他和依依的婚事可不能拖!” “我晓得了。我晚上再去山里找找,听说隔壁村的王大牛就是晚上挖到了一株药,卖了三两银子!” “把剩下的药钱拿回来吧。你也别惹景儿担心了,山里哪还有药材?我这辈子,能看到景儿和依依结婚就够了,若是能见到年儿成家立业,更是天大的福气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