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固执的淳于越,伏念语气越发沉重的驳斥道,“悖逆君上,不忠不孝,何谈圣道!”
“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淳于越保持着平静回应道,“伏念,究竟是你不忠,还是我不忠?”
这句话一出,伏念身形不由一晃。
淳于越虽然脾性好,但此时也是有些上头了。
他这话已经是在明着指责伏念屈从上命,愚忠愚孝了。
虽然后世的儒家在忠孝这个议题上越走越极端,但孔子本人其实是一个非常灵活,从不死板的人——这里的灵活和官僚阶级灵活的道德底线是两码事。
孔子从来不推从愚信愚从,愚忠愚孝,而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眼瞅着亲爹要踩坑里了,你总不能因为忠孝就眼看着他跳坑里。
淳于越现在就是指责伏念为了讨皇帝欢心,袖手旁观皇帝往坑里跳……甚至还在后面推。
面对这种指责,伏念并不心虚,只是又恼火,又憋屈。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愚忠屈从,他明明是为了儒家,为了小圣贤庄而委曲求全,和皇帝本身反而关系不大。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伏念压制着怒火,维持着体面,尽量平静的回应道,“我只是在履行身为儒家掌门,小圣贤庄掌门的责任!”
“淳于博士,你已经越线了!”
伏念不是朝臣,规劝皇帝不是他的责任。
如果可以,伏念当然不介意为国效忠,为君分忧,但他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求自保了。
同样,淳于越虽然是朝臣,但只是博士官,进言劝谏同样不是他的责任。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身为儒家弟子,伏念还是有些亏心的,他终究愧对了自己过去读的圣贤书。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伏念不介意慷慨就义。
但他的肩上还担着小圣贤庄上下几百号人,甚至儒家成千上万儒生的性命,他不能拿这么多人的安危来践行自己的理念。
妥协,是任何人都免不了遭遇的必然经历,哪怕是身为皇帝的嬴政都不例外,身为小圣贤庄掌门的伏念同样不能例外。
看着明显已经动怒的伏念,淳于越老迈的面庞上只有平静,并无与之针锋相对的想法。
之前就说了,淳于越是理解伏念的。
同时,伏念所说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淳于越也是认可的。
也因此,淳于越并不愿意和伏念站到同一战线。
伏念是儒家的掌门,是小圣贤庄的掌门,淳于越却不是,所以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和那些跟他抱有相同目的的,一同为了自己所要践行的圣人之道一往无前。
当然,淳于越很清楚他们的诉求或许和自己一样,但真正的目的大概率截然不同。
不过这并不重要,淳于越需要的是结果,而想要达成他需要的结果,他就必须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
这些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和他站到一起的儒家同门,既然选择了下场,也就等于是自愿把人头压了上去——不管他们心里是否有这个认知。
所以淳于越和伏念不同,他不需要对这些人的安危负责,大家各人顾各人就好。
若是一步踏错,坠落深渊,那也是大家时也命也。
“伏念掌门话说得很对,你有你的位置,我有我的位置,”淳于越朝伏念揖手一礼,“所以,这就是我的回答。”
话到这里,一切又绕回了淳于越最开始的表态——他们不是一路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伏念的情绪反而也平复下去了,语气重归淡然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各自坐好自己的位置吧。”
接着,他原模原样的还了淳于越一礼,就告辞离开了。
劝说淳于越,可以看作是伏念最后的挣扎,最后平和解决此事的尝试。
可惜还是失败了,不出所料的失败了。
这条路失败之后,伏念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强行弹压其他所有儒生。
即使他是小圣贤庄的掌门,儒家的魁首,也不可能和整个儒家作对,但他只能这么做。
………………
“泰山现在好热闹啊。”
在返回桑海的路上,班大师他们也在源源不断接收着有关泰山封禅的消息。
也因为还期待着泰山封禅的后续发展,他们没有以最快速度赶回桑海,而是慢悠悠的赶路,一边朝着胶东而去,一边也在等待泰山的局势发展。
万一出了什么大变故,他们也好及时做出反应。
刚才那句话,就是盗跖对泰山如今时局的调侃。
班大师跟着捋须感慨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小圣贤庄那位伏念掌门竟然会走向儒家其他派系的对立面,完全倒向帝国。”
一旁的盖聂沉声插话道,“他的选择不多,要么坐视事态滑落,要么……就只能倒向帝国。”
“倒向帝国就能保命吗?”盗跖对伏念的作为很是不耻。
他本来对儒家学说就有诸多鄙夷,现在伏念这种‘卑鄙’行径更是让他看不过眼。
盖聂摇了摇头,没有和盗跖争论。
盗跖是绝对的反帝国分子,伏念这种行为无论有多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