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小郁怎么也没有想到,贺难在自己临行前交代给自己的事儿居然和李御史布置给自己的考验产生了交集。
这算是一种巧合么?
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郁如意没准儿就相信这是偶然了,但要是涉及到了这对师徒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一种必然。
再回想起当时贺难念叨着的话,小郁更觉得这一老一少之间的交流似乎有他们独特的密码,旁人既没有听懂的机会,也会对这种加密交流敬而远之。
但从小郁自己的亲身观感来说,府首所言的“错”似乎也不是在冤枉贺难,因为贺难有些时候的确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或许让府首产生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也说不定。
…………
小郁知道在哪儿找到贺难的小兄弟祢图,乌云巷的第十九间房是那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的聚集地,从前他们是一伙乞丐手中的欺诈与偷盗的工具,而后来则由稍微大一点儿的孩子们来照顾着更小的家伙。
这“稍微大一点儿的孩子”,指的就是祢图……他几乎以一己之力承担起了这群孩子们的所有生活开销——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将来像自己一样走上犯罪的道路。
当然,也可以算上贺难与朱照儿。贺难不会照顾人,但闲暇的时候他就会来这儿带着孩子们读书识字,而朱照儿……这间房在贺难离开京城之后不久便到了租期,若不是朱照儿出手,祢图他们还在漂着呢。
推开门的祢图看到来人竟然是郁如意之后,他表现得极为震惊——虽然他们在此之前只见过一面,但祢图的图像记忆力和夜视能力都极其出色,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神偷。
“红雨姑娘……对吧?”祢图慢慢回忆起贺难与自己通信过的内容,但口气还是保留着戒备。
虽然祢图的确具有轻率、爱玩笑的一面,但那也是在朋友面前才会有的举动,而作为这群孩子们的兄长,祢图的另一张面孔十分警惕。
“进去说吧!有些事要找你。”小郁看出了两次的不同,所以在得到祢图确认的答复之后她才迈进院子里,而在院子当中劈柴打水的两个孩子也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漂亮的姐姐。
“是我大哥的事么?”无论对方出于什么来意,谈论的内容都绕不开贺难,所以在关好门之后,祢图还是主动抛出了话题。
“有一部分是。”小郁点点头:“但在此之前,我还有别的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像在他面前一样诚实地告诉我,咱们的对话才会更顺利一些。”
听到红雨姑娘这像是“通牒”一样的口吻,祢图警觉之心忽然支楞起来,不过他也非常清楚,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恶意的话也不会跟自己商量:“嗯,你说。”
“那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前一阵子你是不是在‘万通铺’拿走过一个银鞍金驼?”小郁观察着祢图的反应。
万通铺不是一家铺面的名字,而是京城周遭一片流通各种商品的黑市的统称。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祢图倒也没有遮遮掩掩的,他知道贺难的身份,对红雨的职责也大致清楚,本着对于对方的信任他还是承认了:“没错,是在我这儿。”
“那好,你把它交给我,第一件事就算是结束了。”看到祢图很爽快,小郁也松了一口气——她的确不希望发生什么冲突:“虽然你可能不知道这只银鞍金驼是谁的,不过也不重要……但你应该清楚,既然我来到这儿,就说明是谁在找它。”
其实这事儿说来并不复杂,前段时间京城内发生一桩谋杀案,大抵就是有两位商人因斗富怄气而引发的买凶杀人,而那只海碗大小的银鞍金驼既是本案的证物也是凶器,在案发之后便和其它财物一块儿被凶手带走——山河府破这案子信手拈来,因为其中脉络着实并不复杂,只不过其中过程麻烦了些,但要想定罪还得把凶器找到才是,而这一追查就追查到了万通铺和祢图身上。
如果是山河府的人去办,这事儿就不怎么方便。所以李獒春便差使郁如意去把东西要回来,反正只要不涉及朝廷和江湖以外的普通人,对于这种江湖黑吃黑,官府的默认态度就是不插手。
而带着命令的郁如意,当然也不只有要回东西这么简单,所以银鞍金驼摆在她面前的时候,祢图也没有松懈:“那第二件事呢?”
“来问你,愿不愿意被招安。”
“你说的招安……是哪种方式?”祢图试探着问道。
“只面向你一个人,和外面的那些孩子无关——但接下来那些孩子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小郁说得没错,包括祢图在内,那些被父母遗弃或是被拐卖来的孩子们在盛国的法律内实际上属于“不存在”的人,乞丐们没有那个心思会特意去给一群小乞丐登记户籍,事实上他们自己有没有“合法的身份”都说不定。
没有户籍带来的弊端是很明显的,虽然有些人会为了躲避赋役而主动隐瞒成为“逃户”,但在选择不被规则约束的同时,也意味着不会再受到秩序的任何保护——至少大部分黑户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且轻松的营生,要么沦为地主豪绅的私奴,要么就选择成为居无定所的流浪者,再或者提着脑袋落草为寇——在贺难等人对绿林的了解更加深入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