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激将法没那么容易成功。 生活中,除了阴差阳错的巧合和处心积虑的谋划之外,很少有那些被强行制造的冲突与矛盾。 就好比,路楠正色微笑问路父是否考虑清楚让渡股权。 他们两都清楚,路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路父不会因为路楠年轻就忽略了她的危险性。 更加不会突然降智说出诸如“好啊,既然你说你能凑够收购我手上股份的钱,那我就拭目以待,只要你钱够,我就一定会把股份转给你”这种话。 事实上,路父很快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前几天居然觉得自己手中剩下1/3股权当下的价值能让女儿知难而退。 看女儿从那时到今天的反应,哪里是知难而退?简直是看见了天降惊喜! 路父不想放弃这个他苦心经营二十余年、目前刚刚起死回生的企业。 可是他被路楠拿捏得死死的。 他既要担心路楠不肯在贷款协议上签字,又要担心路楠把他现在所住小区的名字告诉前妻…… 今日是回老家扫墓、拜年的日子,除了来回路上车内是安安静静父女两个,其他时间他们根本无法好好谈这个问题。 去老家的路上,路父探了路楠的口风,发现不管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情都没什么用,对方油盐不进。 走亲戚和上坟的途中,路父一心两用地权衡利弊。 而路楠,则是饶有兴致地观察新农村政策之下,每年变化都极大的老家,田间小路、自建小楼……根本找不出昔日的影子呢。也不知道路父早年一直挂在嘴边的‘退休就回老家盖房子养老’这话还作不作数? 路楠想:恐怕不能。人家的新孩子还是刚上小学,老路不得为新孩子再奋斗二十年?哪有退休的闲情逸致呵。 虽然和老路家亲戚一年也就往来一次,但是长辈们的热心是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被扑灭的。 他们关心(人未到场的)路杨的成绩,也依旧关心路楠的个人问题。 路父含含糊糊地回答前者:“还行吧,比他姐姐当年的成绩要好一点。”具体好多少,他也不记得了,虽然路杨给他发过短信,有期末各科成绩,不过他不是忙么,哪儿能什么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呢? 关于后面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路父看了女儿一眼:“她啊,有自己的想法,我催催是没用的了。” 众亲戚被路父祸水东引,善意地哄笑并问到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路楠嘴角往下撇了撇,似笑非笑:“想喝喜酒还不简单,我爸说不定就很想摆几桌呢。” 也许是路楠一反常态地多话、近乎明示的玩笑,也许是路父不同于以往地安静、勉强尴尬的附和,桩桩件件都显示今日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很诡异。 这个大年初三,依旧招待路楠父女吃中饭的姑姑没有继续暗示什么了,反而语重心长地和路楠说:“ 你爸爸一个人撑着企业,也是不容易。反正你现在能帮上他不少忙,这样就很好。” 在大姑姑看来,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路楠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这样一摊子烂泥似的家族企业、这样彼此算计的父女亲缘关系……有什么好的? 她想了想:姑姑之前大概一直都很纠结吧。 【从前,我和老妈、老弟在姑姑眼中,是被父亲抛弃的妻儿子女,是等着对方按月给付生活费的可怜虫,她同情我们,所以出言暗示我,让我去争取我应得的。】 【而到了现在,我争了,我胜了,强弱形势已经逆转,姑姑大概又不可避免地开始怜悯她的亲弟弟、我的父亲。】 望着半蹲着给长辈墓地除杂草、点香烛的父亲, 望着已经白发丛生、隐约秃顶的父亲; 望着站起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佝偻、眼袋和眼尾皱纹越发明显的父亲…… 原来记忆中如山一般伟大的人也会老啊。 【还是说,事业是他的精气神。随着对事业失去控制,父亲就变得和寻常大叔大伯没什么区别了呢?】 【大姑姑会怜悯她的弟弟,我可不会同情我的父亲。】路楠坚定地告诉自己。 路楠紧了紧牙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现在看起来落魄又可怜,但八年十年前,他顺风顺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回去的路上,路父看到国道旁往回闪退的绿化带树木和路灯,只觉得那是一盏盏催命灯。 催他表态的催命灯! 这段路格外漫长,谈到最后,路父出让了5%的管理股权给路楠——是这么算的,其实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