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坚笑吟吟道:“既然宋前辈没有反对,那江大魏的惩处就这样决定了!至于掘毁堤坝、淹没皇庄之事,自然是要继续追查下去,否则岂不是就要放过幕后真凶?但一场洪水之后,所有证据皆是遭到破坏,所以想要寻到这个幕后主使,必然是极为困难,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需要大家群策群力,若是宋家主与众位贤达愿意出力协助,想必南京官府与锦衣卫们也绝对不会拒绝!” 朱和坚很清楚,一旦是让江南缙绅集团插手调查之事,那江南缙绅集团就一定会利用此事反咬自己一口,但朱和坚对于这种情况同样是早有准备,所以他只给了江南缙绅集团“协助”调查之权,但具体调查之事依然是由锦衣卫主导。 这样一来,若是江南缙绅集团协助调查之际对调查结果暗中动了手脚,朱和坚就可以迅速发现异常,甚至可以设局让江南缙绅集团跌进陷阱之中。 有了今晚的教训之后,朱和坚下一次设局陷害之际,就绝不会任由宋承仁可以轻易联合全体缙绅向自己施压了。 另一边,宋承仁轻轻点头,算是接受了朱和坚的这项让步。 接下来,朱和坚又说道:“还有裁撤削减南直隶境内皇庄数量的事情,我这些日子也仔细考虑过了,然后……我就想起了赵俊臣赵阁臣曾经的一番高论!” 见朱和坚突然间提到了赵俊臣,宋承仁不由一愣,完全想不透皇庄之事与赵俊臣有何关系,问道:“哦?赵阁臣的高论?赵阁臣近年来经常传出各种高论,可以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却不知道七皇子究竟是指赵阁臣的哪些高论?” 朱和坚摇头失笑,道:“赵阁臣确实是有好为人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习惯,近年来说过许多惊人言论,晚辈对他的那些暴论并不是全部赞同,说什么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屁股决定脑袋……” 说到这里,朱和坚表情间满是不以为然,似乎是完全不认同赵俊臣的这些言论。 随后,朱和坚表情严肃了许多,又说道:“但赵阁臣还有一些高论,细细想来也是极有道理,譬如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又譬如是‘先搜集数据,再做出结论’……赵阁臣在庙堂之中与百官争辩之际,总是胜多败少,就是因为他总是可以拿出一份详细的调查结论,罗列出各种各样的统计数字,而百官们却只能搬出‘圣人曰’、‘我认为’、‘大概也许’这种说辞,自然就站不住根脚了。” 宋承仁目光闪动,大概已经猜到了朱和坚的想法,但还是追问道:“七皇子殿下的意思是……” 朱和坚挥手道:“现如今,缙绅们与管庄太监之间的矛盾,可谓是各说各有理,缙绅们说皇庄侵占良田、管庄太监则是说缙绅们欺压佃户,缙绅说皇庄庇护奸民,管庄太监又是说缙绅们藐视皇权、觊觎皇田…… 但就像是那些与赵阁臣争辩的百官一般,大家皆是凭借各自印象与偏见表达态度,至今谁也没有拿出详细数据与确凿证据来左证自己的观点正确…… 我的意思是,等到五天时间之后,咱们可以邀请南京各界的所有贤达,聚集于南京贡院,然后让缙绅们与皇庄太监在各界贤达的旁观见证之下进行一场公开论辩! 无论是各位缙绅,还是管庄太监,到时候皆是搬出详细数据与确凿证据以左证自己的观点,双方矛盾究竟是谁占道理,世人旁听了这场论辩之后也一定是自有评断! 而我是否应该恳请父皇下旨裁撤削减南直隶境内的皇庄数量,也由这场公开论辩的结果而定!否则,只是因为南直隶的缙绅豪族们看不顺眼皇庄,我就恳请父皇裁撤削减境内皇庄,感觉就像是朝廷中枢屈服于江南缙绅的施压一般,父皇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听到朱和坚的这一番表态之后,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一方面,是因为朱和坚的这项提议极为新颖,所有人皆是深感意外;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朱和坚的这项提议对于皇庄太监极为不利,再考虑到朱和坚的立场偏向,这般提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以江南缙绅集团的势力深厚,不论是收集对他们有利的证据,还是捏造对他们有利的证据,皆是轻而易举! 所以,在这场公开论辩之际,江南缙绅集团完全可以搬出海量证据,以论证皇庄存在的祸害之大、以及江南缙绅的清白无辜。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江南缙绅皆是拥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有好几位当代大儒坐镇,如果只论权势相争,江南缙绅们自然是难以压制皇庄太监,但若论能言善辩,江南缙绅们绝对可以把皇庄太监甩出十条街! 在江南缙绅眼中,那些皇庄太监虽然也接受过内书堂的教育,但最多也就是认识几个字的半文盲罢了! 这般情况下,让皇庄太监与缙绅们公开论辩,绝对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宋承仁不可思议之余,也认真打量着朱和坚的表情变化,总觉得朱和坚似乎是另有算计,暗藏着某些阴谋诡计,所以才会这般信心满满。 因为搞不清楚朱和坚的真实计划,宋承仁一时间反而是不敢轻易答应这项看似是己方大占便宜、有胜无败的提议。 朱和坚则是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