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只是如此手段,狠毒太过,怕是有伤天和啊……” 一个手段,给敌人带来寒冷的同时,给自己人带来的,也是寒意,这一点宁毅的心中不知道会作何想法。只是当方督行与何睿做着如此感叹的时候,梁山附近的水面上,火焰与残骸间,也有一艘中等大小的战船,正在缓缓行进着。王山月站在船只的前头,想起的是宁毅准备出手的前几天,他坐在祝家庄的屋檐下,拿着那手链当成念珠旋转的神情,有一些信息,也在传到这艘船上,汇集归总。 “年幼之时常听人说,人之初性本善,这次之后,我是不信了。”苏文昱在那儿喃喃地说道,而旁边同样看着这一片水光与火光的宁毅,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苏文昱,你记好,人性这东西,本来就是无善也无恶的。”片刻之后,宁毅开口说道,“你之前觉得人性本善,那不见得对,如果这样的一件事就让你觉得人性本恶,那也只能说明你的狭隘。人性混沌,无善无恶,但它并不坚定,易受诱惑,会变成什么样子,全看外力。要到这一步,固然不易,但是要让人变好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如果一心觉得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恶,那是一点努力都不想付出的懦夫的想法,他们没有想法也没有自我,只得推诸本质,这种想法,你想做事,就不要有。” 目睹梁山崩溃的这一幕,在众人眼中,宁毅的心绪其实也不见得好,他并未将事情的重心放在梁山的这些普通人上,此时等待的,也是更为关键的一些情报。想了好一会儿,苏文昱才道:“我会记住。”宁毅笑了笑,坐到船头的一张椅子上,望着远处燃起火焰与混乱的岛屿。 “看见这个,你应该想到的是秩序的宝贵和道德的伟大,一个世道的精神文明、文化、道德,这些东西加起来,保护了所有人,道德之后才是法律。它们一旦崩溃,很容易就会变成梁山上的这个样子。不管我们能将人性操纵到怎样一种程度,对于人性,对文化、道德,你我当心存敬畏。如果不想让自己也变成这样,就得记住这一点。” 船只渐渐往前,越过一艘大船的残骸,水面上燃烧着火焰还未熄灭,一具具的浮尸从船舷边飘过去。宁毅摇了摇头,看着前方的点点火光,皱着眉头,话语低缓。 “我以前……其实见过很多人,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叫嚣着要性格,要杀伐果断念头通达,不知道德为何物的。这种人其实是世道上最底层的一类人,既无力量,又无智慧,唯一拥有的只有自大和愚蠢。” 宁毅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梁山上的火焰,“只知些许眼前利益,却看不到自身的脆弱。其实道德真正束缚住的不是升斗小民,那些有能力有力量有智慧的人,才是被束缚得最多的,道德这东西一旦放开,普通人沾点蝇头小利,沾沾自喜,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些大人物,枷锁每放开一点点,他们伤害的就是千百人的利益和人命。人性这东西,很有趣,也很残酷,好与坏都是混在一起的,如果你想要好的东西,那就要努力,总觉得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也许忽然有一天,道德降到某个程度以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光芒流转,明明暗暗的照过来,宁毅的叹息浸在夜色里,周围的人都显得安静。一艘小船划过水面,自那边过来,上来的是带来信息的齐新翰。 “前不久岛那边突围的是宋江,武瑞营几艘船想要拦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已经问了一些俘虏……果然像你说的,壮士断腕。” 一直等待的消息终于传来,宁毅站了起来:“多少人?” “最后纠合起来的不到四千人。”齐新翰说道,“最近这些天里,宋江他们表面上按兵不动,实际上,确实在等着矛盾激化。他们暗地里选了岛上最不可能投降的一部分,要么是与官府有血海深仇,要么犯下的案子太大,要么是关系最密切的直系。矛盾激化开之后,他们也看得更清楚,私下联络,然后才将他们全部集合起来。至于其它的、岛上的,都被放弃了。” 宁毅将手掌互相按了按,点了点头:“壮士断腕……他们还算是果断。” 一旁的齐新义道:“他们之中,有二心的人还是有吧?” 宁毅摇了摇头:“奸细还有,但很难影响战力了,一来他们本身是死硬分子,二来想要拿人头换赏的,不用跟着他们去,只要留在岛上杀人,事情就算完了。这样一来,我放在他们人心里的影响,才算是被摘出去,四千人,估计还有一部分是家属。但离开梁山之后,还是一个大问题。梁山上的先不管了,这批人,必须全部杀光……我们该准备追过去了,另外通知独龙岗的两千人来跟我们汇合,通知各州县配合。” 他回过头指了指苏文昱:“文昱你带几个人过去方统领他们那边,让他分兵,你负责联络双方,今天晚上,你就在那边看完这一出戏吧。另外,山上不管有家人没有家人,平均起来带下人头超过三个的,让方统领他们全部扣留。此战之后,要么他们参军,要么暂时跟我走,这批人现在不能流进社会——当然这个暂时不用说明白,等我回来。还有,一旦山上打得不那么激烈了,便让方统领出兵清扫吧,就算没有人头的,只要不抵抗,也可以全部放了,他们现在反而是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