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奶奶,府里的事情竟不能尽知?”林雨桐哼笑一声,只撇下她,快步就走:“我还是赶紧的把人接回去,也给你腾出工夫忙活你的去了。”
王熙凤没别的二话,只追上来道:“不是我说珍大嫂子,我说过来跟四姑娘说这事,她还真就不来了!她是正经的嫂子,合该她出面才是。人家给个虚情,她倒是当成真意了。”
尤氏哪里有她说的那般不堪?人家坐着肩舆从后面赶过来了。
惜春对这样的阵容,微微惊讶了一下,这才招呼丫头,又亲自给几个嫂子奉茶。
尤氏的嘴张了几次,最后还是看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给她一个冷眼,心里哼笑着,脸上却扬起笑意,张口便道:“真真是不知道咱们四丫头什么造化,怎么人人都抢着舍不得了。当年老太太把姑娘抱来,便是因为喜欢的缘故。这些年,家里的兄弟姐妹的,也没有不和你好的。如今,偏惹来了个讨人厌的,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敬老爷的心,竟是舍得把宝贝闺女送去……”
这话叫人很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贾敬把惜春给许了人家了。
林雨桐就道:“妹妹别听她胡沁。她惯是个只挖坑不埋人的刻薄鬼,你理她做什么?原不过是敬老爷成道到了要紧的时候,尘缘不断皆是因为家中尚有幼女。左思右想的,便想着把妹妹过继到我们家,给我和你哥哥做妹子。都是一家子人,不管从谁家到谁家,还跟以前一样便是了。”
尤氏松了一口气,这话总算是说出来了。她的眼圈就红了,说话也带着几分哭腔:“老爷猛不丁的回来,立马就给改了族谱,我跟你哥哥并你侄儿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想拦都拦不住。我们又何曾舍得你。不过想想,这也不是去了旁人家了。不说别的,就只你桐姐姐,这是你的亲表姐,原本又是一个府里住过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是知道的。比起惹人厌的凤丫头,不知道强出多少去。以后你跟着她过日子,断断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惜春低着头这个时候才抬起来:“既然送我去了旁人家,就不要说这些话来。横竖长这么大,我也没在自己家里呆过。从这家到那家,想来并没有多少区别。”说着,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既然这么着,那就走吧。”
明显是恼了。
尤氏被说的脸红成一片:“姑娘这话说的好生无礼!我家来的时候,姑娘便不在家了……”
尤氏是续弦,进门小姑子就被抱养到这边了。因此她想说,这事并不怪她。要怪,也是怪贾敬贾珍去。
显然,这个时候跟惜春说这个是不合适的。
见惜春抬起头来,眼神都是冷的,王熙凤赶紧拉了尤氏出去了,在里面还能听见她说尤氏的声音:“你来该好好的劝劝姑娘才是,怎么还跟姑娘顶上了。”
脚步声远了,林雨桐才起身,坐在惜春身边去,她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头都下去,这才道:“姑娘怎知,这不是敬老爷给你做的最好的安排呢?”
惜春抬起头来,灼灼的看向林雨桐:“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拉她的手:“这世上,什么事都有个因果……”惜春爱跟那些小姑子一块玩,听的最多的也是这个。因此这边一说因果,她先不会排斥。见她用心的听着,林雨桐才又道:“敬老爷是两榜进士,若不是为人上进,是如何熬的过十余年的寒窗之苦的。既然熬了过来,又金榜题名,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如何又会避入道观,这么些年都不在家。珍大哥哥有许多不妥,连带的蓉哥儿也少了教养,又任由你抱养在西府里,难道是敬老爷没有一丝的舐犊之情?便是他不看中闺女,难道也不看中子嗣传承?岂不知,任由子孙荒唐,未必不是保全。留你在西府,也未必就是舍弃。当日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如今的安排,未必不是更好的安排。”
惜春的眼里迸发出一抹亮色:“……这么安排是为了我好的?”
“人力有时殆。”林雨桐就叹气:“在自己力有不殆之时,急切的想做什么,便是最放不下什么。”
惜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附在林雨桐肩头,压抑着哽咽了起来。
说到底,她在意的不过是有没有人在意她,仅此而已。
林雨桐就道:“要收拾东西,要跟家里人作别,妹妹要是不着急搬,也没关系……”
“不是!”惜春抬起头来:“这就走吧,实在是没什么要搬的。”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尤氏和王熙凤又来了。
惜春给尤氏行礼:“这就走了,也不去辞别老爷和哥哥了。跟嫂子说一声……”
这怎么行呢?
尤氏就说:“这一屋子的东西……纵使姑娘都不喜欢,不想带了,也没关系。桐丫头也不会委屈了你。可你这一屋子的婆子丫头,她们总不能光着跟你去吧。谁没有点家当?”
“谁说要带人去的?”惜春朝外看了一眼:“我干干净净的人,来的干净,走的也干净。既成了人家的孩子,吃的穿的用的使唤的,自然也该是人家的才是……”
“妹妹这话糊涂。”探春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进门就说惜春:“这般出去,叫人家如何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