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后再议其实并没有既往不咎的意思,毕竟西平郡王世子再如何不堪,他当时的身份也是血脉正统的皇室宗亲。
但是方知欢知道,一旦柳袅袅杀人之事被定义为正当防卫,那她的所有冤屈陈词都将化为飞灰,等到大公主和殷泽秋后算账,她将沦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是有苦衷的,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方知欢紧攥着殷唯的衣袖,惨然落泪,“阿唯,你信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被方知欢视作最后救命稻草的殷唯缓缓转过身,细瘦的眉眼,微黑的脸颊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
时隔多年,昔日稚嫩骄纵的少年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蜕变成了饱经风霜的沙场战将,但他看着方知欢的眼神一如既往。
看着那样的眼神,方知欢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近乎灭顶的恐慌,曾经对她好的人都离她而去,殷唯也会这样吗?
“知欢。”他轻声唤她,语气平和而又温柔,“我们回家好吗?”
他没有责怪她,没有宣泄自己的不满以及恐慌,哪怕他眼中的光在摇摇欲坠地轻颤,但他仍旧扯出了一个笑。
“我会保护你的,我已经官至五品,即便是大公主也不能轻易对官员的家眷出手。更何况,我们还有楚楚和筱筱……”楚楚和筱筱是龙凤胎的小名,殷唯知道方知欢失去了一个孩子,但比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婴孩,如今正在他们膝下承欢的两个孩子显然更为重要。
殷唯絮絮叨叨地说着,方知欢定定地看着他,攥着他衣袖的手却逐渐松开了。但很快,殷唯反握住了她的手。
“知欢……”他回望着她,语气近乎哀求地道,“到此为止吧。”
从始至终,殷唯都是那个不问是非便支持方知欢一切作为的痴儿。然而很多时候,他并非不明事理,他只是爱她。
或许在方知欢看来,殷唯不过是被她的美貌以及虚情假意哄骗得失了常心的呆子罢了,但只有殷唯知道,他爱着的女人有多么的糟糕。
在方知欢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被世俗认可追捧的优点,她阴险毒辣、自私自利,她以美德为耻,虚伪得近乎理所当然,就连作恶都要披上一层令人膈应的道德的面纱,试图将自己的恶行赋予正义的立场。时至今日,就连殷唯都不得不承认,这朵曾经傲然盛开于枝顶上的凌霄花,终究还是糜烂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这样的爱她,哪怕她一无是处,他也爱她。
“你也觉得我错了,是吗?”方知欢垂着头,看不清神情,语气却冷冷的,“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就连你也想要放弃我了吗?”
不等殷唯回答,方知欢已是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尖叫:“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不会错的,我绝不会错的!”
君之堂岂容她如此放肆,衙役立时上前止住了形容癫狂的方知欢。而她挣扎着尖叫着,一手指着望凝青的方向,声嘶力竭地道:“是因为她,是因为她!”
“我没有错,是她抢走了我的孩子!是她——!”方知欢崩溃大哭道,“她抢走了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报复她?!”
方知欢不愿承认自己心中翻涌不歇的惶恐以及悔意,但是玉蝉子已经离她而去,若就此认输,她的一生岂不是活成了笑话?
“是,我是阴险毒辣,想要害她,但那都是有原因的!”方知欢知道,这时候再不说出口,以后便再没机会说出口了。
“有什么比夺走一个母亲的孩子更令人痛彻心扉的呢?”她大声地质问着。
“死到临头还要胡乱攀扯。”卫朱曦一把将望凝青拉到自己身后,讽笑。
“你的孩子?哦,你说的莫不是袅袅悉心教导、年仅五岁便考上童生榜首的小神童吧?”卫朱曦意有所指。
“那个孩子可是被老乞丐抱到将军府门前的孤儿,怎么?看那孩子有出息了,就也想抢了吗?”
大公主的话语含针带刺,加上方知欢的声誉早已降至了低谷,周遭的百姓望着她,皆是面有怒色。
方知欢隐忍垂泪,以退为进,道:“妾身知道,不管妾身说什么,眼下大抵也已经难以取信于人的。”
“但是诸位,这世上从无毫无缘由的恩怨爱恨,若非早有深仇,妾身何必孤注一掷?”更何况是冒着得罪大公主与殷将军的风险?
这话倒也有几分情理可言,京兆尹拍下惊堂木,将信将疑道:“方氏,你为何说柳氏抢走了你的孩子?可有证据?”
方知欢跪在地上,抹了一把泪,从袖袋中取出一卷画轴双手奉上:“大人,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生身之父的画像。”
京兆尹让衙役取了画像,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画轴甫一展开,便有人禁不住轻叹——那画卷取用工笔描摹,笔锋细腻,形神俱备,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衙役们仔细检查了画轴的年月,方知欢也趁机陈词:“只要滴血认亲,便可真相大白。”
受时代所限,如今的人们检测血缘关系的方式也显得有些简单粗暴,两滴血落入水盆中,可以相融便代表两人有血缘关系,不相融则没有。
京兆尹命人前去将军府带人,巧的是柳南木恰好就在现场。只见面色微微发白的男孩抱着静喧的脖颈,被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