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方不让的右手边,詹培恒的左手边。
她先看了方不让一眼,也没打招呼,毕竟不管关系如何,人是很熟了,只自然地问了詹培恒一句:“詹律谈好什么时候去明天诚了?”
方不让垂眸,手指搭在白瓷咖啡杯的边缘,转了一圈,没说话。
詹培恒却露出有些歉意的神情来。
他平淡地笑笑,竟然道:“不去了。”
不去了?
程白一时有些怔忡,下意识问道:“那是找好别的律所了?”
“也不是。”
詹培恒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但儒雅的一张脸上并没有多少遗憾,反倒有一种决定已下,目标已定之后的平静。
好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准备回去,继续打文物返还。”
如果说先前程白只是有些疑惑,那么此刻便成了实打实的吃惊。
明明已经要加入方不让的团队了……
甚至事情都谈妥了。
“我这人就是典型的学院派,理想主义,我选择成为律师的初衷就文物返还。眼底揉不得沙子,别的官司我真的打不了,也不想做。”
他朝程白递了个安抚似的微笑。
“在跟你一起打甄复国那个官司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这个案子不是英国文物返还,而是中国文物返还,怎么办?如果原告律师不是俞承,而是我,这个官司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终究是不能想象,重要的文物返还官司以后都由俞承这样的人来打。
本来可以更好,更好一点的……
詹培恒轻轻叹了口气:“我固然能强迫自己加入明天诚,去做非诉,去赚钱。但我不敢想,以后有明明能赢的返还官司在我眼皮底下失败。”
钱少一点就少一点吧。
文物返还官司也不是时时都有的,他还可以打一些涉外的官司来填补。
詹培恒想得很开。
看程白不说话,还笑着宽慰她:“这不先前跟你打的这桩官司也分了200万吗?也算解了燃眉之急,程儿你也别太担心了。”
直到他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起身告辞,顺便拍了拍程白的肩膀,她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
只向詹培恒道了一句:“一路顺风。”
明天他就要踏上去打返还官司的路了,这一次是国内某博物馆跟日本那边打,机票都已经订好了。
詹培恒跟她道别,临走前又跟方不让握了握手,竟然道了一声:“谢谢。”
方不让没说什么。
从咖啡厅出来,外头冷风呼啸,他跟程白一起看着詹培恒上了自己的车,消失在安静的街道尽头。
“你倒是令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詹培恒跟方不让是先前谈好了的,毕竟方不让这人怎么着也算是从她手底下“抢”过去的,她十分清楚。
但方不让竟没为难詹培恒。
方不让看了她一眼,摸了根烟出来,给自己点上,道:“明天诚这么大,我的团队也不是非他不可。”
程白笑了笑。
她看了方不让抽的烟一眼,便道:“给我一根。”
方不让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暗。
他只觉得这俩人有点神。
抽烟不带烟,还老问他借。
他把烟递了一根过去,顺手把打火机也递了过去。
黑色的金属打火机,由女人细长白皙的手指掀开,在这昏暗不明的夜色里,有一种格外惊艳动人的感觉。
程白娴熟地点了烟,抽了一口。
方不让是老烟民,有事儿没事儿抽两口。
但程白显然不是。
一般没事儿人抽烟,多半是有什么事要想,或者心情不大好。
程白应该是后者。
毕竟他很清楚,在遇到自己之前的程白是什么样,也了然她怎么会成为现在的“程大律”。
只是话一出口,便带上几分惯常的讽刺:“看来是詹培恒的选择,让你的理想主义蠢蠢欲动了。”
程白吐出了一口烟,没说话。
方不让假惺惺地笑,轻嗤一声:“可惜,本质上你不是詹培恒——你是我。”
*
回家后,程白打开电视,看了《暗杀者》第六十集,窝在沙发上听片尾曲的时候,才有些恍然地想起——
她好像忘了最要紧的事情。
今天去吃那一顿饭本来是准备套剧透的啊。
不过明天问也一样。
反正明天姜明怀也会去律所。
程白这样想着,便躺下睡了。
只是这晚上少见地睡得不是很好。
感觉是半夜一两点过的时候窗外忽然亮了起来,应该是边斜忙到这个点才回来。
轻微的脚步声在下头停了片刻,才转过了拐角。
第二天一早醒来,没收到边斜一点消息,再从花房向外面一看,隔壁洋房别墅里静悄悄的。
估摸着回来得晚,还在睡。
程白便难得清净地自己开车去了律所。
早上九点半,姜明怀竟然已经到了,换了一身深色的格子西装,还打了领带,眼镜一架,文质彬彬。
程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