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被谢时带来的人制住双手, 强逼着跪在了地上。
他红着眼抬起头,直勾勾的望向艰难坐在床上的男人。
“先生……”
谢木丢开了手中的针管,眼中满是解脱,他望向程川,那眼中没有憎恶, 没有愤恨, 有的只有一片空。
程川不想要这样。
他宁可先生恨他, 怨他, 也不要像是现在这样, 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时扑在了床前,手几乎是颤抖着想要去触碰男人, “小叔,你没事吧……”
青年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嘴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谢木还是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 我送你去医院,很快就没事了小叔。”
程川被强制着跪在地上, 脸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只有一双满是血丝的眼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眼中疯狂不再, 有的只剩下了自嘲。
他拼尽全力, 费尽心思, 可最终, 还是一场空。
凭什么呢。
谢家父子两个,哪一个对先生是真心地,凭什么他们可以得到,他就什么都没有。
程川苦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归为了一片冰冷。
先生他,就算是到了现在,都不想面对谢南恩的罪恶啊。
为了逃避,甚至不惜弄傻了自己。
而他,机关算尽,又得到了什么……
谢时已经抱着谢木飞快的到了楼下,在被留下来的下属诧异的目光下抱着人坐上车,“开车!去第一医院!”
“少爷……”
那下属还想问两句,谢时赤红着眼恶狠狠地抬起头,“我让你开车你没听到吗!”
“是,是!”
车开了,谢木攥紧了抱着男人的手,声音几乎有了颤音,“小叔,没事的,会没事的,我找医生治疗,很快就没事了……”
可他怀中的男人早就不能回答他了。
这种药当时之所以被大力打击,就是因为起效很快,被人体吸入之后会快速破坏身体机制,而谢木,是注射进入的体内,比起吸入来说,更加快速。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抱着自己的青年红着眼,满是恐慌的望着自己。
谢时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的恐惧过,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可以伪装成任何样子,当有人去世时,他可以悲痛的流出泪水,可其实心中平淡无波,甚至还有心思站在灵堂前想着这些哭泣的人都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做戏。
他也可以在相信爱情的少女面前展露出她最喜欢的样子,让她一点点走进自己的陷阱。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谢时都以为自己可以若无其事的伪装好,做出最完美的应对。
可这些,都在怀中这个男人面前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后悔,曾经,谢时以为自己将谢木玩弄于鼓掌之间,可现在青年才知道,被圈进网里的人,是自己才对。
直到现在,从未有过的害怕塞满了谢时的胸膛,他抖着手,不停地摸着男人冰冷的脸。
“小叔,你是不是很冷,我帮你暖暖好不好……”
司机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青年一边用着颤音说话一边不停地低头亲吻着怀中的男人,明明看起来只是谢时有点太激动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爷像是疯了。
谢时的确疯了。
谢木被送进了抢救室。
男人在里面被抢救了一整夜,青年就在外面站了一整夜。
走廊的窗户没有关,冷风吹在了他身上,冰冰冷冷的,像是处在冰窖里一般。
谢木最终还是被救回了一条命。
可参与抢救的医生告诉他,谢木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身体早在之前双腿被暗算的时候就被毁了,之后一双腿经历了二次受伤,明面上谢木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实际上,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无时无刻包括睡梦中都在遭遇着疼痛的侵袭。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药物彻底损伤了他体内的机制,现在勉强救回来,可人也几乎废了。
谢时麻木的跟着医生去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男人。
他们说,小叔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就算是醒来,也撑不了太久。
可,这怎么可能呢。
小叔不是很厉害吗?
他不是总能找出应对方法,在他放松警惕后逃走吗?
现在一定也是小叔的计划,说不定,他是想和谢南恩一样,诈死呢?
可病床上的男人太虚弱了,他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自主,就连昏迷,眉目间都满是痛苦。
谢时后悔了。
尤其是在医生说,二次伤腿,对谢木的整个身体都产生了巨大型的打击后。
他迁怒的找到了约瑟尔医生,拿着枪抵着他的脑袋,约瑟尔医生吓得脸色惨白:
“谢,我当时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你,是你说无所谓的,你不记得了吗?”
谢时赤红着眼,在面前老头惊恐的眼神下,颓然的垂下了拿着枪的手。
记得,都记得。
他从未如此憎恶过自己的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