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在京城内城东南方的贡院举行,流程和乡试一样,考九天,分考三场。
初场定在三月初九,第二场在三月十二号,最后一场在三月十五。
会试唯一不同的是要提前一天入贡院,后一天出场,也就是说,一场春闱,天南海北的举子们要在贡院里“与世隔绝”九天八夜。
所考的内容当然比乡试难,不过换汤不换药,文章照旧考四书五经和策问以及律法、算术等,诗赋则考五言八韵诗。
谢行俭八号排队进贡院,先搜身后发蜡烛,他按照文籍上的标注找到自己的号房,不得不说,京城会试的条件比地方乡试要好很多。
就单说号房屋顶重新翻修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朝廷很重视春闱。
会试的主考官是科举以来人数最多的,一共四名,往年会试是由礼部主持,今年换了吏部。
相应的,主考官也要换人,会试的主考官称为总载,由皇上亲自认命,谢行俭搜身进来时大致扫了一眼,为首的应该是朝廷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右边站着的是吏部尚书于大人,剩下的两位谢行俭不认识,想来应该是副都御史之类的官员。
会试举人的通身气派就是和平常的读书人截然不同,谢行俭望着一个个儒雅优秀的举人们,握笔的手微微发紧。
会试是跳龙门的大关,在这场危机重重的杀伐战场上,不知道要葬送多少人的锦绣梦,要想在这些卓尔不群的读书人里杀出重围,一举考进前三百,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谢行俭野心更大,他奢求的不仅仅是中贡士,所以他要承受的压力更多。
谢行俭怀着敬畏之心认真审题,会试之前,他和林邵白几人仔细的研究过这届主考官,这届主考官姓马,今年高龄七十三,喜欢的文风多是那种严谨不花头不做作的,几人还调查到马大学士最厌恶的便是娇柔做作的词汇,因此谢行俭在下笔时格外注意这点,几篇文章中,他都是以宽宏的笔腔为基调,然后徐徐图之的讲述自己的观点,不掺杂半点辞藻华丽的句子。
会试三场考完后,谢行俭的精神状态比乡试要好,除了手脚因为寒冷冻裂了几道口子,身体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走出考场后,谢行俭眼角眉梢有些许疲倦,守在门口的谢长义急忙往谢行俭身上披了件大氅。
谢行俭拢了拢衣服,周身的寒气顿时被大氅上传来的暖暖热气消的一干二净,他诧异的掀开困乏的眼皮子,“爹——”
谢长义指指路边停靠的马车,笑道,“你娘也来了,想着你等会出来冷的紧,便生了两个火炉在车里,瞧着时辰给你烘了些衣服鞋子啥的,你赶紧过去,将鞋子换掉。”
谢行俭笑的“哎”了声,慢吞吞的往家里马车走去,边走边喊娘。
王氏听到动静,掀开车帘招呼谢行俭赶紧进去驱寒。
会试号房环境确实不错,但进门搜身特别严格,倒春寒的冷日子,贡院却只允许应试者穿五件单衣,鞋子也有要求,棉鞋和靴子都不允许穿,只能穿轻薄的布鞋。
谢行俭忍受得了身上的寒冷,唯独脚不行,几天的功夫,他双脚冻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脚掌冻出了口子,脚背肿了老高,冻伤上隐隐溢出了血丝,王氏心疼的抹眼泪,帮谢行俭脱鞋袜时,双手都在发抖。
血块凝固后,将皮肉跟鞋袜粘在一起,王氏下手很轻,然而谢行俭依然疼得额头冒冷汗。
他耐不住疼痛嘶吼了一声,王氏红着眼怨骂,“下场考个试而已,做什么偏偏不让穿暖鞋,这大冷天的,冻伤了脚可不好治,冻脚很难根治啊——”
谢行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娘,官家让我们读书人穿布鞋自然有他的道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得!”
王氏打断谢行俭,“你甭跟你娘说这些娘听不懂的之乎者也,官家怎么做娘说不得,娘只知道,我儿子脚冻伤了,回头这脚很难好!”
谢行俭歪着头静静的看着他娘。
王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泡脚桶,火炉上的水开了,王氏将泡脚用的脚架放进桶里,倒了热水后,王氏示意谢行俭将脚伸进去。
“冻伤的脚即便是结痂了,也很难根治,等日头暖起来,你这脚会痒的挠心肝!”王氏叹口气。
谢行俭背靠在车壁上,团团热气将冻青的脚围起来,不一会儿,脚掌心就被热气熏得发红,伤口上开始发痒。
谢行俭忙看向他娘,王氏叹道,“这会子痒算什么,娘都说了,回头有更痒的等着你,我明儿让你爹去药铺寻寻药,看能不能治一治冻疮。”
一提他爹,谢行俭这才意识到他爹没上车。
“爹呢?”
“你爹上魏家马车了吧?他刚才说要去看看莲姐儿。”王氏悄咪咪的道,“莲姐儿有了!”
“有了?!!”
谢行俭惊的差点站起来,动静大到泡脚桶都为之一震,里头的热水溅到腿上,痛的谢行俭咬牙咧咧。
是他想的那个有了么?
王氏捂着嘴笑,“满打满算,莲姐儿成亲也有小半年了,如今有了,有啥好稀奇的?”
谢行俭吞咽口水,他娘这话没错啊,成亲小半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