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哑了声, 愣是过了一会儿, 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姑娘进屋里坐着吧, 外头冷。”
元欢头疼欲裂,蹙着眉由她扶着又坐回了长凳上, 屋里烧着火,热浪扑面,她身上的冷意逐渐褪去, 再抬眸时, 眼里尽是一片迷蒙之色。
“清茶。”她突然出声。
“奴婢在,姑娘有何吩咐?”清茶心里一咯噔, 声音里紧绷之意昭然, 她紧紧地盯着元欢,极怕下一瞬她就要发怒, 继而找皇上又去争执吵闹一番。
在这一刻,饶是她这个局外人, 也清楚地意识到, 这段时间的和平与美好, 就如同一块起了雾的镜子, 人拿着照一照,看不清轮廓,只觉得大约是美的好看的, 可这层雾一旦散去, 所有的轮廓都将纤毫毕现。
元欢才叫了她一声, 就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于是她顿了顿,葱白的手指尖点着眉心,声音比方才软了许多。
“去端杯茶来,再将火撤远些,这屋里热得很。”
桃夏是个不知深浅的,丝毫没注意到元欢的异样,当即就笑着应了,顺带着还捧了一盆暹罗橘摆到白玉瓶旁,小小胖胖的十几个小橘子挂在枝头上,在这样的天里,尤为难得。
“姑娘,茶来了。”
上好的青瓷玉花杯上,元欢轻轻搭上三根青葱一样的手指头,在凸起的花纹上细细摩挲,过了好半晌,又皱着眉轻声细语道:“去将随行的太医请来。”
桃夏顿时忧心忡忡地问:“姑娘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清茶用手肘碰了碰她,声音有些不悦:“照姑娘说的做就是了,多嘴问这些做什么?”
桃夏与清茶是最早跟在元欢身边伺候的,两人间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因而清茶开口第一个字,桃夏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也不敢在这骨节眼上多问什么,撩开帘子就跑了出去。
元欢则是有些疲惫地阖了眼。
此次跟来的太医几乎成了元欢的专用,被皇帝的冷脸吓了几次,这回就来得格外快些,提着药箱子气息不匀,来了二话不说,搭上层帕子就开始细细诊断。
半晌后,他凝着脸,问:“姑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因着方才的一阵头疼,元欢的脸色并不好看,就连说话的声也是有气无力的,她伸手触上自己的后脑,迟疑着开口:“方才在外头站着,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事情,但一眨眼,细细回想起来,又一件都不记得了。”
“头有些疼,身子也僵,木讷得很。”
她这么一说,那太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提着药箱子起身,耐心解释道:“姑娘别担心,这都是正常的,只怕再有三两天,姑娘就能彻底恢复了。”
元欢霎时就懂了他这个彻底恢复是什么意思。
她默了默,头一回有了一种自己身体里关着另一个人的想法,且身体的那个人,才是踩在严褚心尖尖上反复横跳的人,而现在的自己,在他的心里,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纵着她,那也是对小孩子的纵容。
他在等着身体里关着的那个人苏醒。
元欢嘴角蠕动几下,摆了摆手叫人把太医送了出去,而后无力地瘫在铺了软垫的摇椅上,嘎吱一声响起,她歪头问一直安静守在身后的竹枝:“皇上明日一早能回吗?”
竹枝似能明白她的几分心绪,但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办法给出回答,只细语轻声地道:“皇上忙完事情,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瞧瞧姑娘的。”
元欢扯扯嘴角,没有再接这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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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褚领兵到达郊外地宫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身强体壮的兵士披着冷硬的铠甲,手里拿着锋利的长剑,硬是将风雪都撕开了一道口子,肃杀的气氛处处弥漫。
等人一鼓作气冲进去,顺着密道向下,半刻钟后,押着十来个灰头土脸的人出来,看其模样,双方应当有过短暂交锋。
严褚和高忻从里边出来的时候,脸色都阴沉得可怕,这里面什么人都有,却独独缺了个领头的,也就是前朝的准皇太子——鹿邑。
那么很明显,他们的人里出了内应。
有人给鹿邑通风报信。
等审完那些人,徐州的私牢里已经被鲜血全部冲刷了一遍,其中有两个,归严褚亲自审问。一个是归远侯宁钰,他之前假扮罗杰的庶子在京都里露过面,最后假死脱身,又回了徐州,另一个是前朝的御史大夫,驴脾气,认死理,是个说不通的,严褚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直接让人关了处理掉。
只余下一个宁钰,被绑了双手吊在半空中,身上纵横着鞭痕,伤口处流下的血滴在地上,汇成了一小滩褐红血渍。
莫和将一块烧红的烙铁放到他眼前,刺激得宁钰瞳孔猛的一个收缩。
“招,还是不招?”
宁钰目光死死地盯着严褚漠然的脸庞,想要找出一丝半分的气急败坏来,可最后仍是失望地别开了眼。
能有这等心性的人,才是合格的天子之选。
鹿邑比之他,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嗤笑一声,头一次开了口,声音虚弱,但足够严褚和莫和听个清楚。
“皇上与其在这对我严刑逼供,倒不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