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那是整个十三重天的重地。
邺都镇压恶鬼,魔主宫压凶魔,而天渊,则更特殊些。六界百族之人的负面情绪,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贪婪和欲望,都会留在天渊,经过层层过滤和筛选,最不羁最沉重的东西,将会进入顾昀析的身体,被彻底尘封。
天渊重地,非神族不得擅入。
上回云浔隔着老远偷窥了几眼,都被伏辰等人警告了好一通。
因为天渊关系着顾昀析,也关系着众生。
余瑶脸色凝重,声音里难掩怒意,她看了顾昀析一眼,道:“天渊对于六界的意义,天君不可能不知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连天族与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吗?”
蒲叶摇头,笃定道:“他不敢,就是想逼我们出去罢了。天渊的戾气真要泄露出来,他也不用一统六界了,光他自己的恶念反噬,就能让他神志不清,自食其果。”
余瑶也是这么个想法,但保不齐天君就是敢这样做,养邪魔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的,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他有所顾忌的?
“还是得回去。逃避只会长他人志气,外头许多的顶尖世家都在与天族周旋搪塞,等着我们出去,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这场战争,还是得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有胜算,光十三重天几人之力,有些勉强。”琴灵十分客观地分析。
“那便回吧。”汾坷接话,神情有些阴郁:“神草已经拿到手了,多待也没有意思,时间拖得越久,邪魔越强大,躲是躲不过去的,还不如正面应战。”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头一次,他不得不用躲这个词,来暂避锋芒。
人生头一遭。
憋闷。
心浮气躁。
余瑶点了点头,侧首看漫不经心抬眸看远方,满目清冷寒凉的男人,问:“析析,你怎么看?”
顾昀析纯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嘴角戏谑地一扯。
余瑶也私有所感地抬眸,顺着他的方向看天的那一头,很轻地咦了一声。
“来都来了,还躲着藏着?”顾昀析长指微动,声线有些沙哑:“一身的血腥味,臭,离我远些。”
古尘一身袈裟,从天边徐徐走来,手中禅杖上的铜环叮叮当当随着他的动作晃
荡,沉闷而古老的梵音传出很远。
这位从来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西天主佛,今日终于现身红尘。
让人惊讶的是,古尘并不是古板的古佛形象,与人们印象中慈眉善目,禅意深浓的模样相差甚远,相反,他长得十分清俊,看年龄,也就和汾坷差不多大小,就算是顶着个光头,也是个俊和尚。
他行至跟前,在离顾昀析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笑着将拂了拂染血的袈裟衣边,笑意温和:“古境危险,来时杀了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不小心沾上了衣角,我离帝子远些就是。”
余瑶是见过这位主佛的,向来都是温和从容,在西天极有威信,可以说是说一不二,而且出家人以善和赦为信念,这样屠人如屠狗的主佛,让她有些吃惊。
蒲叶右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看向古尘,道:“我记得上一次你讲经的时候,是极力反对杀人杀生的。”
“若杀一人,能救万千人,若杀一族,能救百族,我等手上染上血污,实在可以说是义不容辞。”古尘眼熟这位老邻居,他的语气不温不淡,堪称友好,“救苦救难的菩萨不只存在于香案和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六界众生真正有难的时候,佛经是死的,我等是活的。”
这一番话。
简直将西天的一惯作风逆转了个彻底。
蒲叶微晒:“若你念的佛经都如你方才这番言论一样,我也不至于听一次睡一次。”
但无疑,这位主佛的加入,让他们的底气更足了些。
值得一提的是,永乐和安乐这两位古佛不远万里前来古镜寻找千秋神草,从而牵扯到了这桩因果里,为的就是用神草破古尘的心魔残伤。
古尘用了两日的时间,吸收了千秋草的两片叶子,再次睁眼时,身上的气息又强大了些。
期间,顾昀析和古尘在结界中相商大战布署与细节。
古尘的修为高,有些事情,也隐隐有所猜测,因而他一看顾昀析的状态,就懂了。
“帝子何故如此。”古尘很久没跟外人说话,说话的音转换得有些生硬。
顾昀析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他听了古尘的问话,狠狠蹙眉,像是有点儿烦躁,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他会碾着手
腕上的佛珠,用上很大的力道。
古尘不温不淡地叹了一声,道:“凭你自身强大的修为,愣是将因果清算镇压,等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起来,后果会更严重,这些,你自己也该知晓。”
“你身上的负面情绪都快浮于表面了。”古尘看了被他捏得快碎了的佛串一眼,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串檀香味更浓的来,“这串上的佛珠是供于我案前静置了三千年出的极品,效果会比你手上的好些。”
顾昀析扫了他一眼,没有收。
他指尖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这串,言简意赅,字句清晰:“余瑶给的,不换。”
古尘不禁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