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 苏城郊区,文帝庙。
浩荡巍峨的古朴钟声以景独湖为圆心,轰然震开, 波及整个苏城。这道凡人不可听闻的钟声穿过地理空间的阻隔,震在苏城地界的一座座庙宇中,引起了一丝丝奇妙的波动。然而,大部分庙宇的波动仅是一瞬, 便恢复平静。
唯独郊外的文帝庙。
沉稳悠远的钟声传到文帝庙后,只听钟鼓余音, 嗡嗡作响。
空无一人的文帝庙中,祭祀台上的蜡台祭品、房梁高悬的黄帷长带, 无一不以肉眼无法察觉的细小弧度, 微妙地抖动着。
漆黑深夜,时间分秒过去, 空旷荒芜的文帝庙中早已没有人气,哪怕是在庙外公路上, 都看不见一点车辆痕迹。
没有人知道文帝庙在震动, 也没有人听得到那一声声在庙中不断回荡的钟声。
这声音不断响着, 不断响着。
忽然,庙外数百米的小路边上, 一个背着大包、擦着眼泪的短发女孩茫然地抬起头, 望向远处被黑暗笼罩的小庙。
就在半个小时前, 小刘接到了身患绝症的母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生活的压力、命运的坎坷,令她所有的坚强被一下击垮。她蹲在这荒凉无人的小路边嚎啕大哭,感觉好像没了活下去的力量。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再站起来, 再决定麻木地等待新一天的到来。
这个世界从来是不公平的。
小刘出生在偏远的山区农村,父亲早年就因病去世, 母亲在她上初中时查出来得了癌症。亲戚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帮得了她们孤儿寡母,家庭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十五岁女孩瘦弱的肩膀上。
有的人一出生就见过飞机,用英语流畅地与同学老师交谈;有的人二十岁顶着一身仆仆的风霜来到大城市后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坐过牛车,煮饭得先生火。
但是,她没有气馁。
至少她还走出了大山,母亲一辈子都活在那座山里。她走了出来,她看见了山背后的世界,她有这个机会给妈妈挣钱治病,或许有一天她还能带妈妈一起走出大山,看看这个和她们格格不入的新世界。
可是,为什么生活总是这么难?
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想要真正活下去,就要攒一大笔钱,做手术。她真的来得及吗,她赶得上那一天吗?
杂草被冰冷的晚风吹拂,它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如今却依旧一根根地匍匐在地,被这狠烈的寒风吹倒。
小刘低着头,看着地上那一根被吹断的杂草。
不知道多久,她擦干净脸上冰凉的泪水,站起了身。
“走三公里到公交站,坐到终点站再走两公里到家…”
短发小姑娘嘴里喃喃地念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她倏地转身。
然后,看见了那座庙。
黑夜中,小小的文帝庙被夜色笼罩。一片乌云自远方飘来,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光明消逝,黑暗降临。
凄冷空旷的郊外,一身朴素、满脸泪痕的短发女孩怔愣地看着那座小庙。
良久,她抬起脚,走向文帝庙。
……
文颂帝君?
连奚在心中仔细琢磨这个名字,他总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众人一边往东方赶去,崔判官一边介绍道:“神庭有十万八千个神明,其中绝大多数是天兵天将,不起眼的小人物。就如同咱们地府,有名有姓的鬼神就那些个,很多不起眼的小差役,也算进去的话,地府也有上万个鬼神。而在神庭的十万八千个神明中,三十六帝君自然是赫赫有名的,但文颂帝君却不算有名。”
他看向捩臣:“大人,属下方才穿越两界,来到苏城地界时,恰巧,落在了文帝庙周围。”
属下?
众人只当他是直接代入角色,成了专属打手,没往其他方向想。
听着崔判官的话,连奚目光一顿,他骤然想起:“文帝庙?文颂帝君?”
捩臣转首望着连奚:“你知道?”
连奚蹙起眉头,轻轻颔首:“你记不记得,今天白天你跟我说,小刘的命门上缠绕了香火气,然后我就去问小刘,她是不是在哪个庙宇拜佛了。当时她向我推荐的,就是这个文帝庙。”话音落下,不知怎的,连奚心中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他问崔判官:“这个文颂帝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崔判官在地府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十殿阎罗都不敢怠慢的存在。连奚这么随意地与他说话,他第一时间不悦地蹙眉,可余光瞄到了连奚手腕上戴着的青铜铃铛。
差点忘了,这恐怕也是个大人物!
也对,能和地府之主搞到一起的,能是个小角色?
不过既然不是顶头上司,那尊敬就行了,没必要舔着。他堂堂崔判官,还是有自己的骨气的。于是,只见崔判官端着一副不卑不亢的书生气节,从容道:“回禀大人的话,文颂帝君算是个非常正常的神明。”
一旁的更夫和蒋鬼:“……”
呸,你个舔狗!
崔判官没理会下属对自己的鄙视,他的境界还不至于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