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三人走后,平儿一下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着,面上冷汗都下来了。
凤姐儿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却还是嘴硬骂道:“瞧你这熊样!”
平儿气道:“奶奶少逞能!今儿果真号出来是喜脉,奶奶还活不活?”
凤姐儿恨的咬牙,心里虽后怕,却仍道:“我怕甚么?是我的过错?贾家爷们儿一个比一个可恨,大不了我说出来,一拍两散,死个干净!”
平儿闻言心里就不舒服了,道:“那也不是我们爷故意的,不过走错了方向,岔了道。果真闹开了,他也未必有事。”
凤姐儿抬头在她胳膊上抽了下,怒道:“你这浪蹄子**鬼呢?他未必有事,我就该死?合着我白被他作践成那样,到头来反倒派我的不是?”
“好了好了好了!”
平儿听不下去了,双手连连摆起,道:“快别说这些了,谁派你的不是了?眼下是……我们爷和尹家郡主自不会往外说,可宝姑娘怎么办?”
凤姐儿闻言,丹凤眼微眯,道:“宝丫头素来藏愚守拙,不该理会的事,半句也不会多说。若是果真有了,那必是藏不住了。可若只是……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怎会多说?不相干。”
平儿提醒道:“旁人不说,难道姨妈问起来也不说?”
凤姐儿闻言,变了面色,仔细想一想,还真有这样的可能,她沉吟稍许后,对平儿道:“你去寻她,同她说,我原是因为这个才气成这样的,让她莫要与人多说。”
平儿迟疑道:“会不会,反而露了马脚?宝姑娘最是聪慧过人……”
凤姐儿使狠道:“左右和她不相干,露了马脚,让你们爷去处理。他造下的孽,凭甚么让我提心吊胆?去,让绘金、丰儿叫车来,我要回去了,一辈子都不来你们府了。你以后有事,就去西府。”
……
平儿前院。
尹子瑜看着寻寻常常、简简单单的家俬,连个正经古董也没有,愈发相信了贾蔷先前之言,对他的看法再度变了些。
贾蔷自然看出她目光的变化,笑了笑没多说甚么。
落座后,晴雯来奉了茶。
看她颜色出落的极好,尹子瑜与她浅浅一笑。
尹子瑜常年来往宫中,静气中亦带着从容的大气,合在一起,岂不就是贵气?
晴雯见了,笑容有些僵,犹豫着是不是要和头回见黛玉那样给磕个头……
贾蔷看她那不自然的模样,摆手笑道:“这丫头手脚极巧,脾气却是一块爆炭,平日里和我也敢顶嘴,这会儿倒是知道厉害了。你怕甚么?下去顽罢。”
晴雯闻言,心里明白,这位到底还是不及黛玉,想明白这点,心里反倒开心起来。
贾蔷能不以皇后侄女、堂堂郡主为尊,说明他是个念旧情的人,有骨气,也有人情味儿。
念及此,她抿嘴一笑,桃花眼里也不慌张了,嗔了贾蔷一眼后,转身离去。
贾蔷也没想到这丫头心里那么多戏,见她放开了,也不理会了。
又对侍立在一旁的宝钗道:“薛妹妹也坐下罢,我要给郡主授些课业,功夫教久,你总站着也不像。”
宝钗忙笑道:“蔷……哥哥不必理我,原是我的本分,不当紧的。”
听闻她这样的称呼,贾蔷呵呵笑了起来,多看了她一眼。
宝钗也叫的很是害羞,不过再想想也没甚么,便也坦荡起来,盈盈看了贾蔷一眼。
尹子瑜落笔书道:“不必拘礼,我屋子里,便是丫头也随意些,何况女官非婢女。”
宝钗见了后,犹豫了下,才福礼谢过,到客位让出首座后,寻了把椅子坐下。
贾蔷又是一笑,然后见尹子瑜从一木箱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轻轻推到贾蔷面前。
贾蔷翻开后,看了看讲道:“头部,其实可讲的不多,便是西洋的郎中们,此刻对头部明白的也没多少。但有一点肯定和咱们的说法不同,就是人想事情、思考事情、学习事物,是用头脑,而不是用心。咱们常说,‘可记在心里了’,‘心里明白’,说谁‘生了七窍玲珑心’,其实都是头脑聪明。而人的死亡,指的也是脑死亡。姑娘是学医的,当知道头部的死穴最多,不可轻碰,是不是?”
尹子瑜缓缓点头,并提笔做了些笔迹。
这一幕,让宝钗看到后,简直感到震惊……
她是真没想到,贾蔷竟还有此才!
原本,宝钗还以为贾蔷只是寻个由头,请了尹子瑜上门来做客。
谁能料到,居然真的是在讲学!
等尹子瑜记罢,又听贾蔷讲道:“好些人爱吃酒,爱吃肉,尤其是肥肉。吃的肥头大耳,以为福相,其实不是。西洋人解剖过不少人的尸体,结果发现,肥胖之人的血路……也就是血管,会因为肥胖而变得油腻狭窄,旁的地方且不说,一旦脑部血管也如此,那么人就会常常觉得头晕昏睡,还有可能偏瘫,这也是中医中所说的中风的缘由之一。”
尹子瑜闻言,眼睛登时明亮,提笔记下。
宝钗听了,却唬了一跳,怎么连尸体都出现了,西洋的郎中,还解剖尸体?
再一听胖子居然会中风,又唬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