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抹杀(3 / 4)

从何而生,但他知道有人偏爱于此。

他低着头,将一部分灵魄生生抽离出来,融进白玉精里,然后仔细地将那白玉精雕琢成型。

他要雕一尊灵王神像,在神像背后刻上供印,再将供印连在白玉精里的灵魄上。

如此一来,往后乌行雪若是再需调养,那牵连便都在这尊白玉雕像里,耗的是他预先分离出来的灵魄,不会直接显露在他身上。

他无需再在那些时刻避开坐春风,避到这极北之外。他可以像平日一样,抬帘而入,看着那人一点点恢复,重新显露出血气和明亮笑意。

他始终记得有一次自己踏入坐春风,看见乌行雪倚坐在榻上,支着头睡得并不安稳,一旁是纸捏的戏子和喧闹锣镲。

他在咿咿呀呀的唱调里蹙着眉,看着那个人,无端漫起心疼。

尽管乌行雪连哄带骗说了诸多理由,但他看得明白,对方不喜欢太过安静的地方,也不喜欢独自一个人。

他想说……以后不会了。

萧复暄垂着眸,白玉神像在他手指的剑气间轻轻翻转。

他明明生了一副冷淡至极的眉眼,做的却总是情深事。

他手里的神像已有初型,所雕之人高挑挺拔,英姿飒踏,手里抓着一柄长剑,灿若煦日昭光。

他半眯着眸子,曲着指节轻弹了玉像一下,低沉嗓音轻声道:“乌行雪……”

他想问:你打不打算戴那个面具?

但他说完那个名字,手指微顿,忽然轻轻怔住了。

那一瞬间,他躯壳里尚未弥合的灵魄猛地一震,那滋味就像在高崖之上一脚踏空。他心脏猛地砸了一下又骤缩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攥住,良久之后才慢慢松开。

血脉回流时,一股毫无来由的慌意弥漫开来……

***

这在凡人间,常被成为心有感应。

应当是心有感应吧,所以在乌行雪劈开神木,仙元碎尽,跪坐于地的时候,远在极北之外的人会在那个刹那忽然体会到铺天盖地的窒闷与难过。

那个刹那说是极短,又极为漫长。

短到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更来不及有所应答。短到南窗下的小童子刚跑过一座拱桥,短到坐春风的那对小不点兄弟还没来得及抹掉脸上无端流淌的眼泪。

曾经的仙都也有人落回过人间,从他不再是仙人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会慢慢将他淡忘。

乌行雪还是灵王的时候,在那废仙台下送过很多旧友。他给很多人摇响过那个白玉铃铛,送对方一场囫囵美梦,等到梦醒什么都不会记得,自然也就不会难过。

他这样送过很多人……

可真正轮到他时却全然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化身于神木,与天道同根同源,独立于灵台众仙之外,是特殊的存在。又或许他生劈神木、自碎仙元之行真的激到了那个凌驾于仙都之上的灵台天道,所以要给他比任何人都重的惩罚。

曾经云骇他们的惩罚是被淡忘。

而灵王的惩罚是被抹杀……

在他仙元尽碎,邪气裹身的那一刻,世间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统统消失不见。

南窗下的小童子正急急地要给自家大人传一封书信。他蘸了朱砂,却提笔忘言。

他握着笔,茫然地站趴在桌案前,半晌才被另一个跑进屋来的童子摇回神,问道:“你铺着符纸作什么?”

他想了很久,愣愣道:“我……我忘了。”

他说:“好像有一件要紧事想跟大人说,但是……我忘了。”

那几个刚跑过拱桥的小童子正招呼着身后的同伴,催促道:“快,离那还有……”

他说着说着,脸的焦急被疑惑替代,步子也慢了下来。

他们莽莽撞撞下了桥,又接连停下,相顾良久挠头道:“等会儿,我们……我们要去哪儿来着?”

“唔……”

“奇怪,我们好好的为何从宫府里跑出来?”

“不知。”

“好奇怪,我跑得有点难受。”

“我也是……我心里好难受啊。”

那些小童子站了一会儿,莫名觉得累极了,明明从前没有这样难受过。

而那两个坐春风的小童子,抹着眼泪跑在仙都的晚风中。他们跑过了一片冷雾,再没有出来……

就像灵王送上来的那缕春风一样,消散在漫漫长夜里,杳无云烟。

远在仙都一角的坐春风,院门外挂着长长的灯。那明亮成串的灯火于某一瞬熄灭下去,从此以后再没有亮起。

极北之外的漫天大雪里,萧复暄躯壳里灵魄撕裂之痛反反复复,仿佛永无消止之时。以至于他在某一刻生出错觉,好像那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灵魄之痛。

可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还会有谁呢……

那漫长的痛楚终于缓缓休止,萧复暄睁开眼,双眸泛着红。他紧蹙着眉,沉默地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尊白玉神像,高挑挺拔、英姿飒踏,手里握着一柄长剑。但它既无名姓,也无面容。

这应当出自他手,是他亲手雕的。

可所雕的是谁,他又为何摘了丧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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