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开始前,要先品茶。
唐依作为一个名不副实的富户小姐,对茶的了解知之甚少,眼看着宁馨兰就着茶叶这一项,马上能和祁沉星聊到风花雪月去,唐依谨记着“打断”守则,十分顽强地试图加入对话。
她不说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只是跟着附和,提高存在感。时不时叫两声“祁公子”,吸引祁沉星的注意力。
唐依觉得自己的行为迟早要被套麻袋打。
满腔的尴尬无处释放,好在祁沉星对她的主动攀谈都有回应,不至于显得像是她在演独角戏。
宁馨兰大概也察觉到她释放出来的间谍气息,放弃了品茶,开始正经切磋:“这第一局,我将以琴做器。”
祁沉星起身:“请。”
宁馨兰坐在琴凳上,将双手的袖子整了整,整个人的气势毫无变化,看不出异常,然而指尖碰到琴弦的霎那,她眼中的冰雪之意陡然爆发。
这首曲挟裹霜寒凛冽,如冬日大雪,周遭茫茫无际,让人直从心底冷到了四肢百骸。
唐依所有的动作顿住,一错不错地望着宁馨兰出招。
她很快知道为什么以琴做第一局——因为这是一件大的乐器,在拨弄时最易被人看出手上动作,若是不能在开场给予绝对的压制,持久战上被找出破绽是迟早的事。
宁馨兰换了笛子。
笛音凄厉肃杀,听得人头晕目眩,好在宁馨兰没有使出全力,点到为止。
接下来是埙、双面小鼓……
唐依看得入神。
原本的间谍任务被她充满求知欲的向上精神掩盖,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宁馨兰,发觉乐修这一道其实有点像玩暗器的:东西越小,玩得越巧。
且宁馨兰确实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思,两只双面小鼓被她轻巧击打,威力比前几样都要大。
“打断”守则一去不复返,唐依安静听着他们切磋中途的各种分析、经验交流,只眼睛偶尔眨动几下,像是个多年没有机会上学,猛然抓住机会就不停吸收的卑微学子。
太久一动不动会不会太明显啊……
唐依脑中隐约划过这个念头。
她主要在听讲,分神有了这个想法,没有深思,伸手去取了茶壶给自己倒茶,用以做她旁听行为的保护色。
唐依顺势端起了茶杯,刚递到唇边,那方还在说话的祁沉星猝然转过视线,直接道:“茶水仍烫,唐姑娘小心些。”
“……噢。”
嘴唇与杯壁碰到了瞬息,唐依切身印证了祁沉星的劝告不假,她连忙放下茶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是我疏忽了,你们继续。”
还想听!
你们多说点!
祁沉星收回视线。
宁馨兰却多看了唐依几眼,见她脸色无异,认真旁听的乖巧模样,心下哂笑:倒是个会装的。
方才宁馨兰就站在祁沉星对面,正说着话,看得最为清楚,祁沉星分明看上去专心致志,却能在第一时间提醒唐依茶烫,这只能说明,祁沉星的注意力从开始就分了一部分在唐依的身上。
宁馨兰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兴致也不那么高了。
唐依捧着茶杯,发觉他们渐渐地不说了,心下有点急,正思考着要不要开口请教。
宁馨兰开口告辞了。
唐依:“???”
你不想多看看这位貌美如花的男主吗?
祁沉星将手平举在胸前,交叠着浅浅作揖,礼节周到地说:“今日得见乐修之法,于某助益良多,多谢宁姑娘。”
“祁公子习剑日短,却有如此造诣。”宁馨兰福了福身,回了一礼,目光中透出几许钦慕之意,“他日再见,应当是祁公子指点我了。”
祁沉星:“宁姑娘说笑。”
宁馨兰转身走了。
唐依没意识到宁馨兰压根没和自己打招呼,她端着茶杯食不知味地一口饮尽,等着祁沉星转身过来,巴巴地凑过去问:“祁公子,你方才说‘剑以人铸,而长于人力’,这句话是说要借助剑,来更大地发挥自己的力量吗?”
祁沉星顿了一下,颔首。
他直接在唐依身侧的位置落座,耐心十足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依我拙见,剑是武器,要让自己的力量贯注其中、运用自如,却不能为剑所使。即便是剑意,实际不过是人心之道,从本心驱使,万物皆器。”
祁沉星的声音好听,一段话娓娓道来,不论是多么浮躁的人都能瞬间静下心,忍不住沉浸到他音色带来的盛宴中。
唐依听着听着,确实静下心,也感到了意外。
诚然,她是个没有修仙经历的新手,对修仙的幻想都来自于穿越前看过的,她以为剑修应该都是那种……爱剑如命,剑即老婆的想法。
但祁沉星很直白地指出了,剑不过是个器物。
而且还加了一句,大意是说只要心境能搞好,用的是剑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问题是这个世界观中的御岭派,确实就是十分尊重剑,说是将剑当作是自己的一半性命都不为过。
书中还有位角色,因为常年相伴的佩剑折毁,当场呕血晕倒,活生生倒退了数百年的修为。
“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