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身世的事, 令窈一直生闷气, 半个月未再去过昭阳殿找皇帝,皇帝日日来秀凰殿探她, 她也不肯放他进来。
从舅舅到爹爹,这个转变太大, 她需要时间接受。
她被瞒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 却从未与她相认,她怎能不气?
令窈有意疏离皇帝, 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两人大吵一架后生了嫌隙。至于为何事大吵,众人议论纷纷。
重华殿, 被囚禁已久的太后正在待客。
太后久未见客,面容槁枯,说起话来没什么力气:“闵大相公,别来无恙。”
闵然是东宫一派的官员,从前也常同太后见面, 今日乍一眼看见太后,险些没认出来:“太后娘娘, 您怎地成了这副模样?”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着实吓人, 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雍容华贵颐指气使的太后?竟比山野村姑还不如。
太后嘴唇颤巍, “还不是那个孽障干的好事, 他将我关起来,不许我出门,也不许别人来探我,我想着假病一场,博他一颗孝子心,好让他放我出去,哪里想得到,他绝情冷血,连亲生母亲的死活都不管。”
闵然噤声。
瞧这样子,大概是假病成了真病。过去他有所听闻,太后时常用这种手段挟制圣上,就连太子也被她挟制过,当今太后,是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只可惜,如今圣上彻底抛弃她,她所有的手段都用不上了。
要不是为了东宫的大事,他也不会费尽心思迈进这里。
闵然面上假意宽慰:“娘娘受苦了。”
太后并不想与他说废话,迫不及待拽住他的衣袍,问:“上次我已交出筹码,那个小贱货的身世秘密,足以表明我的诚心,你们考虑得怎么样?”
闵然道:“臣今日就是为此而来,正如上次太后所说,宸阳公主是陛下亲生女儿,此次归来又有军功在身,陛下向来对她宠爱有加,如此下去,有朝一日定会动摇太子的地位。”
太后冷笑:“有朝一日?闵大相公,你太天真,皇帝为了那个小贱货,连我这个亲生母亲都能置之不顾,又怎会等到以后?只怕他很快就会憋不住,向天下人公布那个小贱货的真实身份,到时候真要立起皇太女,太子一定会被废。”
“臣也是这样想的,万一陛下连皇位都不要了,一心想要扶持宸阳公主上位,我们到时候再拦就晚了。”闵然敛神,沉声道:“但若是陛下突然离世,一切威胁都将不复存在。”
太后一愣:“你们要杀皇儿?”
闵然看着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是,我们准备先杀掉陛下,斩草除根,再杀掉公主,拥立太子登基。”
太后顿了顿,有些犹豫:“这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除掉宸阳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
闵然眯了眯眼:“太后娘娘后悔了?”
太后思前想后,痛下决心:“不,我不后悔,就依你们说的办,到时候宋家的兵马会在宫外与你们会和,这次行事,务必一击即中。”
闵然成竹在胸:“那是自然。”
太后又问:“太子怎么说,什么时候行事?”
闵然叹口气:“上次我拿话试探殿下,殿下并不赞同,反而警告我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是以这次的事,我并未告知殿下。”
太后嘲笑:“檀云这个没用的东西,和他爹一样,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过话说回来,他懦弱的性子适合当傀儡,待他登基做了新皇,我便以皇祖母的身份垂帘听政,到时候前朝后宫皆在我与闵大相公之手。”
闵然笑了笑,并不搭她的话,转换话头道:“后日春祭礼,皇帝出了城,我们就下手,娘娘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太后眼中燃起对权力的渴望:“祝闵大相公马到功成,我等你的好消息。”
帘后。
一道纤弱身影瑟瑟发抖,两只手捂着嘴,目光惊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待太后起身相送闵然,殿内再无他人,她才悄悄跑出。
迎头被人撞见。
宋花茗好奇:“小姑姑,你不是去给太后娘娘送点心了吗?怎地慌慌张张,浑身发抖?遇见鬼啦?”
宋清影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花……花茗,我们,我们快走,去,去昭阳殿找陛下。”
宋花茗摇头叹气:“我的好姑姑,你糊涂啦?我们如何出得去?陛下软禁太后,让我们两个在重华殿伺候太后,说得好听是伺候,其实就是坐牢,门外的守卫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宋清影想起闵然,方才他能进来,说明他定买通了守卫,只要能得到太后的信任,让太后去磨一磨,兴许她和花茗就能出去了。
宋清影抹掉脸上的泪水,“花茗你记着,今日我没有给太后送过点心,你也没有见过我,知道吗?”
宋花茗懵懂地点点头:“知道了。”
宋清影脚步虚浮,面上惊吓过度的神情稍稍缓下来,捂着心口往前而去。
宋花茗跟上去,轻声问:“小姑姑,你为何要去昭阳殿找陛下?他待我们又不好,找他作甚?”
宋清影:“我自有我的道理。”
宋花茗拽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