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池装不下五万逆贼, 金翎桥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卒,手持生铁兵刃,寒光沁满了整个夜空。
城门关不上, 皇城内的侍卫亲兵数量有限,饶是骁勇善战也抵不过一片片汹涌的人潮。
他们像是杀也杀不尽砍也砍不完一般。
刀疤男人骑马站在中后方, 身旁跟了许多近卫护他安全。
他抬头看, 今夜真是个好天气啊,当年这小皇帝得位下令灭他们一族的时候也是这般天气, 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刀疤男人等了许久了, 却未见荀翊出来,便只冷哼一声, 十足的不屑。
兵部侍郎王俞此刻便在他身旁, 此事似乎进展的过于顺利, 顺利的有些不详。皇上的手段他也曾领教过,绝对不是如此简单能了事的。
王俞对刀疤男人说道:“逍君,此事这么容易,只怕是有诈。我在朝中多年,皇上什么手段再清楚不过。”
刀疤男人姓王, 全名为王逍君,是先皇后嫡弟, 只不过当年事发的时候他和父亲在家人的保护之下逃过一劫。
可当年毕竟眼睁睁的看着全家丧命,那些原本府邸之中活生生的面孔都成了木桩上的青黄人头,分不出你是谁他是谁。
那些时日, 京城里的空气都是满满的血腥气味, 他能闻到熟悉的丫鬟味道, 能闻到小厮劈柴的气息, 能闻到孩童身上的奶香。
而这一切, 只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朝荣光,只是一日之间便成了无处可归的流浪儿。
更可笑的是,竟然是被他们认为是傀儡的小皇帝给拉下来的,显得愈发屈辱。
王逍君父亲筹谋多年,得了乔昼伪造遗诏,只为将荀翊拉下皇位,再扶王逍君的儿子登位。可却在中途病去,只剩王逍君一人。
他不及父亲老谋深算,但却有着更深的刻骨之仇,他愿意按照父亲所说的隐忍,蓄势待发,可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皇位上坐的是谁,与百姓来说是不能决定的,他们只能被迫的接受。可对朝臣来说却有大大的不同。
荀翊不是正统登基,且他算是个极为清明的帝王,先皇时期做过腌臜事的朝臣生怕被他抓到过处,战战兢兢。
他们眼看着同期因曾经大小事宜被慢慢处置,也知道皇上并不是不管不问,只是打算将他们分而处之。
一刀一刀削,一笔一笔算,总有轮到他们的那日。
若是上折子自请罪处,说不准原本皇上还不知道,且这一生操持都成了空;若是不自请,那说不准何时便要轮到自己。
更何况,当年外戚把持朝政,这朝廷中有多少他们的门生,有多少他们簇拥,早已经数不清了。
一位圣明君主的皇位只有越坐越稳,若是再不将他掀翻下去,那便再无时机了。
天上打过一道雷,闪出雷霆万钧的气势,映在王逍君的脸上显得他愈发狰狞。
王逍君停顿片刻,说道:“如今京兆府也就只有那么些人,宫内的侍卫亲兵人数向来有限,按照这些年朝廷的度用来说,人数应该和我们估量的相差无几。荀翊能靠得上得也只有秦王一个,但秦王如今远在漠北。再说,就算他一个人回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处?晋国公便更不用说了,儿子还在我们手里,怕什么?他手上能有几个人?又能抵挡多久?”
王俞看着宫墙下厮杀的士卒,眼睛微微眯起,虽然早已经知道会走到这样一步,但……
王逍君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还不会是突然心疼起这边的士卒了吧。当年你和邹津将漠北的布防图交给瓦哲部的时候,可未曾有这般善心,莫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开始伤春悲秋心软起来?”
王俞:“我……”
王逍君声音骤然变得尖利起来:“你可要知道,当年若不是你将那布防图献出去,你也做不到兵部侍郎这个位置。既然当初已经下了决心,可是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王俞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方才想要劝说他再小心些的话也被按了回去。他略微沉下头,说道:“我知道了。如今已经派人去牵禾门了,不需片刻,牵禾门开之后,我们便能分兵而入,到时他就是想将我们困在这两道宫墙当中瓮中捉鳖,也是不能了。”
王逍君冷笑道:“到时候他便是那鳖,我们反过来围他一遭。他不是向来不喜先皇后宫纷乱吗?那就让后宫干干净净,里面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要留。我所有尝过的苦,都要让他百倍千倍的奉还回来!”
他话音方落,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连带着此处的阵型微微变动,王逍君和王俞二人向前看去,只见一柄旗高高的立了起来。
那旗原本是没有的,黛蓝色的旗帜是天家独有的色泽,是沉重的青天,亦是包容的海洋。
旗上以金色绣出大大的“荀”字,是盘旋在天上与海中的龙。
“兴风作浪。”王逍君由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不过是小儿的把戏罢了,我倒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王逍君儿时见过荀翊,这也是为什么他即便是到了如今仍然不将荀翊看在眼里的缘故。
那时候后宫动乱外戚当权,他身为皇后的嫡弟,在宫里内侍眼里可是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