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小皇帝留宿在了英辉阁。
纪轻舟将小皇帝哄睡了之后, 发觉李湛正立在寝殿之外发呆。
外头夜色深重,月明星稀。
李湛的身影裹在昏暗中,显得有几分寥落。
“王爷, 夜深了, 该就寝了。”纪轻舟开口道。
“一晃都七月了,日子过得真快。”李湛道。
纪轻舟听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便问道:“王爷是在为老王爷的事情难过吗?”
“说来也奇怪,皇伯薨逝我并没有觉得太难过。”李湛开口道。
“生死本就无常, 确实不该执着。”纪轻舟道。
他想到李湛早就经历过一遍这些事情,所以才没有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李湛闻言转头看向纪轻舟, 因着夜色的缘故, 两人都不太能看清彼此的神情。不过李湛总觉得纪轻舟似乎有话想同他说, 只是他猜不透对方为什么一直在犹豫不决。
“快十五了……我想去池少卿府上见一面舍妹。”纪轻舟突然开口道。
当初李湛花了银子,换来纪轻澜在池府住了一个月,依着规矩一月期满, 纪轻澜便要回到教坊司。纪轻舟有想过, 若是能让纪轻澜继续待在池府也不错,可一来他付不起银子,二来池州未必愿意。
但无论如何,纪轻舟总还是希望能见对方一面。尤其他预感到, 接下来大渝的朝堂应该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自己将来会如何, 还是个未知数。
“明日吧,本王正好找池少卿有事要商量。”李湛道。
纪轻舟一怔,没想到李湛会和他一起去, 但话已至此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次日早膳后, 纪轻舟便与李湛一同去了池府。
池府面积不算太大, 府上陈设也不奢靡,但简单朴素中却自有一股清雅之气,与池州这个人的气质很是吻合。
让纪轻舟惊讶的是,池州府上连下人都没有几个,除了管家和两个家丁,便只有一个婢女,那婢女还被池州指派到后院伺候纪轻澜去了。
众人寒暄过后,李湛让纪轻舟去后院探望纪轻澜,自己则与池州去了书房。
池州也不朝李湛客气,给他斟了杯热茶,便开始直入正题。
“王爷上次提的那几个人,下官都安排人去查探了,此事再有个十天半月的工夫,应该就会有眉目了。”池州开口道:“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尚需要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才行。”
李湛道:“皇伯薨逝那日,我让暗卫去他书房找到了一些东西。”
池州一怔,知道李湛所指应该是极为关键的东西,当即放心了些。
“那恒郡王那边……王爷可有何打算?”池州问道。
“本王答应过皇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他,昨日本王也提点过他,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此事大可不必将他牵扯进来。”李湛道。
池州闻言面带犹豫,似乎不大认同李湛这决定,但他终究是没说什么。
上次所查与内侍司勾结一案,便有恒郡王参与,但李湛也只是将恒郡王的人都拿了,自始至终没有朝恒郡王动手。左右恒郡王如今手上也没什么筹码,想来应该不会继续作妖,念及此池州才松了口气。
后院。
纪轻舟今日出宫带了小山一起,小山这会儿守在院中,留了纪家兄妹单独说话。
屋内,兄妹二人相对而坐。
纪轻澜身上穿着素色的长裙,面上略施粉黛,虽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明艳,却多了几分优雅沉静的气质。
“兄长不必为我担忧,人生在世祸福天定,咱们只消问心无愧,做个内侍或者做个官妓又有何惧?”纪轻澜朝纪轻舟坦然笑道。
纪轻舟闻言苦笑道:“我这个做兄长的反倒要叫你这个做妹妹的来开导。”
“我自己是想不通的,这些话都是池少卿朝我说的。”纪轻澜道:“自从我来了池府,他从未因我的身份轻看于我,还时常说这些话来开导我……他曾经也算是父亲的学生,他说纪家遭遇这些事情,本是天道不公,可你我二人能躲过一劫,虽不算圆满却可暂时托生于世。将来世事变幻,说不定便能走出困顿,而我想咱们能像如今这般坐在这里说话,应当也是父亲当年结下的善缘……”
纪轻舟失笑道:“池少卿年纪轻轻,说话怎么比卢先生还像个夫子?”
“他是有些木讷,爱讲大道理,不过人还算有趣。”纪轻澜道。
纪轻舟看着妹妹的笑容,心中不由有些难过。若是纪家没有遭此变故,纪轻澜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有自己心仪的人了吧?
对方或许是池州这样的青年才俊,或许是落魄穷困的学子……
可如今,她却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兄长,你若是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就好了。”纪轻澜大概知道此别之后,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当即心中十分难过,“王爷待你那么好,能不能求他开恩,让你在池府多留几日?”
纪轻舟苦笑道:“这不合规矩。”
“这几日不是罢朝了吗?”纪轻澜道:“哪怕你能留个两三日也好啊……”
她虽知道这话说得任性,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