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如今真的开始一心向佛偶尔才搞事的郑太后不一样, 因为霍淩而不得不去太庙祈福的德阳郡主念了那么多天的经, 满脑子想的不是“佛法无边,回头是岸”,连话都记错的德阳郡主从未放弃寻找握住权势的机会。
首先,她要离开太庙。
其次,离不开太庙, 那么哪怕待在太庙她也要能“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②”。
最后, 她要当下一个“镇国郡主”。
三皇子霍泱的势力经过几道清洗以后还留下了一点,加上作为德阳郡主母亲的长平公主留下来的东西,自己同样有权有势的德阳郡主的确有资格去争取一个“镇国郡主”的封号, 然而一时大意暴露了心思,伸出去的爪子被她如今也仍旧觉得一切都是运气使然的霍淩剁了。
不得不退居太庙一段时间以后,德阳郡主又开始活动了。
德阳郡主不但给皇后柳玥递了信,也给长宁县主递了信。如果说给皇后递的信中满是为了激起对方同情的诉委屈, 那么德阳郡主给长宁县主的信就是满满的交代。
霍淩虽然抬手让德阳郡主将信递了进来, 但却让人拆开信做了检查。
当时的霍淩没想到一封信还引出了云姑这个心思藏得深的人, 从不擅自为柳玥做主的他将决定留给了柳玥自己下, 于是这封拆验过后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一封简单的“诉委屈”的信到了柳玥手中。
至于德阳郡主给长宁县主的信, 除了关心长宁县主有没有吃饱穿暖,就是忧心长宁县主的终身……比写给柳玥的信还要没问题。
然而, 万万没想到的是,德阳郡主和长宁县主之间居然还有互相约定好的“暗语”。
信写得简单,但长宁县主从中得到的信息却一点都不简单。
将德阳郡主全都是“暗语”的信总结下来, 其实就是告诉了长宁县主两个完全可以合并为一个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大周有意与南宁国和亲,和亲人选很有可能就是长宁县主,想要避开这件事的长宁必须尽快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第二个消息——延平郡王的嫡次子是个合适的选择。
皇后发动得太突然,云姑心思变化得也太快,被自己脑补吓到的长宁县主直接口不择言……三方造成的偶然在互相作用下,成为了让霍淩又想起德阳郡主的“必然”。
歪靠在金丝楠木交椅中的霍淩半垂下了眼帘,一时找不到话来说。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与长宁县主同父异母现在待在青羽卫的霍硼在其中插手的可能,然而霍淩万万没想到的是德阳郡主自己选择坑女儿。
想想当年德阳郡主那副恨不得将长宁县主缩小了揣在袖子里时刻保护的模样,再看看面前这个看起来变得聪明了实际上经常显得智商不够用的长宁县主,霍淩装模作样的替她抹了把同情的眼泪,“长宁,你真可怜。”
脸上毫无泪渍的霍淩不小心抹掉了眼角的眼屎,下午睡了一觉起来却没洗脸的他不免感到有些尴尬,面上却不见半点异样的将手放了下来。
霍淩干脆利落地站起了身,“你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没有说要不要让长宁县主和亲南宁,也没有替会如何处理德阳郡主,更没有详细的文长宁县主她跟德阳郡主之间具体的谋划,霍淩一句“朕知道了”就决定终结话题。
没有当场下决定,不是因为还有挽回余地,而是因为——已经毫无余地了。
霍淩看着神色骤变的抬起头来的长宁县主,不等对方开口就先对其微摇了下头,“回去吧。”
“陛下?”
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还有些茫然的长宁县主,站起身的霍淩慢条斯理的抚平袖子上的褶皱,随后抬步绕过屏风向外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长宁县主下意识的追寻着霍淩的身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长宁县主张了张口,突然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几乎失了声。
她该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挺直的背脊骤然垮下,长宁县主毫无仪态的坐倒在地,那雕刻着凤求凰的屏风遮住了她的身影,也遮住了她满身的狼狈与不堪。
…
另一边,霍淩绕过屏风、穿过由层层纱幔隔绝开来的小空间,他回到了产室门口。
正当霍淩歪头准备朝一边的太医问情况如何的时候,产室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哭——虽然哭得不像他哥哥那样让人印象深刻。
听到哭声的霍淩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透过半掩的殿门看了下外面的天色。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正是逢魔时刻。
夕阳的余晖依依不舍的从大地上撤走,也带走温暖了天地一整天的热量,不甘不愿的将大地交给黑夜的主人。
白与黑的过渡之间,显得有些昏沉,加上那些浅浅淡淡的氤氲在侧的浅金色,就像叶贵太妃在霍淩的小时候一时兴起去下厨,结果却煎得半糊的蛋。
忍不住轻摇了下头,甩掉自己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联想,仿佛从来都是这么淡定的霍淩侧过头,朝抱着孩子出来的叶贵太妃说道,“这个孩子,小名就叫十五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