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之不去的巨大恐惧笼罩在他周身。
白猫脚步轻盈的点在黑色的软泥上,留下小小的梅花爪印, 又转瞬间消失不见。它的绿色眼睛是这一片似乎没有边际的黑暗里面唯一的亮色, 像一对上下飞舞的萤火虫, 幽亮又温柔的闪烁着,又似乎是黑色天幕下的灯塔, 亮着恒定悠远的光。
光线的起点和归途, 永远都在同一个地方。
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愿意停下来。
此世之恶知道恩奇都想要去到什么地方, 找到什么人。那道身影就刻印在人偶的眸子里面, 不管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两人面前,不论是多么剧烈的恐惧与痛苦加注此身, 抑或是沦落到如何软弱又无能的境地, 他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坚定也好蹒跚也罢, 有人会在终点等着他。
黑泥不甘心的翻涌着,试图把他拦下来, 像是个明知道做错了事情却倔强的守卫着自己的宝藏的孩童。它伸出黏黏糊糊的触手, 和吉尔伽美什之前身体上的暗纹一样, 裹挟着翻江倒海似的怨憎和虚幻的凌迟般的绝望,将它所知道的、世人所体悟的、人类自诞生以来所经历过的一切恶意统统倾泻出去。
空壳一样的神造兵器, 连灵魂都是被捏制而成的,其根系系在神明的手上, 又怎么能够承受得起整个世界的重量呢?
就连吉尔伽美什不是也在看到自己的友人遇到危险的时候, 坚如顽石仿若永无破绽的内心的露出了缝隙, 让此世之恶抓住机会依靠着和附近的圣杯间的微弱共鸣获取瞬间的庞大魔力一举得逞了么?
这让黑泥觉得有点得意。
它兴致盎然的看着行走在自己‘体内’的白猫脚步一顿, 宝石般的绿色眼睛里面飞快的闪过一道影像,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场景,竟然怔愣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同样被吞进来,又被召唤出灵基的圣杯直接污染到的Avenger低声说道:“……那是我的记忆。”
光是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表情,就能想象到他在经历什么。
——是‘死’。
大概是那个恩奇都此生从未考虑到过的场面吧。
英灵复杂的想着,又有一点不可明说的快意。他的抱憾之情如附骨之蛆,又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吉尔伽美什或许直到死亡的时候仍然能够显露出世间最古老之王的光辉,就算是掉落到悬崖底下,也会让人换过方向垂下头当成神明叩拜。纵使枯骨成堆,她仍然直立在灰烬上不曾湮灭。
对于Avenger而言,古老年代的王已经随着他自身的死变成了无可改变的信仰。
可是,他本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活在传奇身边的人偶,直到死神降临,才模糊的意识到自己早就在最开始便走错了方向。
多么恢弘的盛世基业,不过是他人口中的饭后谈资。
要如何成就一个神明又如何重新将其拉回尘世呢?他从来没有仔细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占据脑海的最后一个想法,仅仅是要让吉尔伽美什停住泪水而已。可惜的是,停留在那时的人偶登上英灵座,早就如同布满了斑斑锈迹的兵器,即使想要回头也无从下手,看着还未迈步的自己不免产生了一阵莫名的烦躁。
那样的话,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斩断这样最终会让她体会到绝望的羁绊。
至少这样的话,生命还算是由自我掌控的吧。
英灵在白猫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脆弱和恐慌。
他没有动,冷眼任由对方蜷在黑泥上,卷起尾巴,像是找不到家的宠物,徒劳的彷徨着。黑泥笑嘻嘻的凑上来问道:“你不去帮帮他吗?”
“你想让我去吗?”Avenger冷淡的反问道,受到此世之恶的影响,他本来就偏向暗淡的色调愈发往黑色和红色接近,远远看去,长发几乎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连那件白色的袍子都似乎染上了斑斑血色。他嘲弄的说道:“搞不定吉尔伽美什就打算从软柿子下手,此世之恶也就这点能耐。”
“切,说的好像我命令你你就不会反抗一样,保留自己的意识就这一点不好。虽然你我相看两厌,不过现在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稍微将就一下啦。更何况,他也不是软柿子……”黑泥道,“别这么说‘你自己’,他可比你坚强多了。”
英灵眼神越来越冷:“吉尔伽美什被你送去什么地方了?”
“她好好的呢。”此世之恶兴高采烈的说道,“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吃掉她!”
Avenger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在想我根本不可能成功?”黑泥没话找话,“就算现在你不能动了,恩奇都也跑不出来,别人都进不来没有办法,你还是觉得吉尔伽美什她不会输的是不是?”
“……”
“啧啧啧,真可怕,不相信自己却相信王吗?”它自顾自的继续说,“搞得我也有点担心了。嗯嗯,加大一点剂量让恩奇都睡得更久一点,最好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样怎么样?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掉嘛。因为早晚都会死,所以根本不抱希望?”
突然,它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强行把Avenger拉到一边展开一个像是电影院的大荧幕一般的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