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高无庸答应去了,想想我来瞧玉婷。
玉婷在练字,“福”字。
除夕乾清宫家宴历来有写“福”字的传统。看见我来,玉婷放下笔,跟我请安:“爷吉祥!”
我扶起玉婷随口问道:“今儿进宫请安,才刚回来,不说歇息歇息,怎么就练上字了?”
不累吗?
绮罗都累病躺下了!
“回爷的话,奴婢蒙爷教导书法,唯只有多习多练才不负爷教诲!”
“爷,您即是来了,说不得,求您赏奴婢几个新年福字当贴临摹!”
玉婷知道用功是好事,我必是答应:“嗯!”
玉婷立刻铺纸,又拿笔蘸墨转递给我:“爷,您请!”
抬手挥毫,书“福”,一点一横一撇,不行,墨涩,运劲凝滞,不顺畅。
勉强写完,看看,不满意,再写一个……
一连写了七八个,我方停手:“就这个吧!”
“奴婢谢爷恩典!”
玉婷拿着纸一脸崇拜地与我谢恩,我一如既往地含笑不语,心里却是叹息:玉婷跟我学书几年,至今尤不识墨。
对比绮罗,才刚十五,仅凭手感,即解墨性,偏平日都不见她用功——这份天赋,真正是只可羡慕,再学不来!
“爷,您请喝茶!”
玉婷捧一碗热茶给我,方才告诉:“爷,您去瞧过绮妹妹了吗?听说今儿打宫里一出来就晕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难得玉婷提及绮罗,我不动声色:“太医才刚瞧了,说不宜劳碌,让养着。”
“这就是了。爷,似绮妹妹家常养病,连往上房给福晋请安都不能,何能吃得住今儿进宫给各宫主位请安和娘娘跟前立规矩的辛苦?”
我点头:“嗯,且叫她养着吧!”
皇阿玛后宫现有佟贵妃和惠宜德荣良五妃,一圈走下来,最少一个半时辰,绮罗家常根本起不了这么久,更别提还要奔走立规矩了——发病在所难免。
……
“爷,”玉婷主动提及:“奴婢昨儿听说董妹妹的嫂子和宋保媳妇贪墨药材,为高福拿住,杖毙了!”
“嗯!”我点头。
“爷,董妹妹的嫂子,奴婢早前看着还好,所以才荐给福晋,没想她眼皮子这么浅,竟然连爷赏绮妹妹的救命人参都敢动!”
“是啊!”我顺口接音:“宋保媳妇还是当差当老了的,谁能想到呢?”
提到宋保媳妇,玉婷不言语了,我站起身:“罢了,爷去瞧瞧夏花!”
宋保媳妇是我开府时内务府指来的包衣。作为煎药房管事,宋保媳妇的职责是查验药渣,日常待在煎药房,并不往主子跟前来。
宋保媳妇看似很中立,没有特别亲近的后院主子,但想到她连绮罗救命药都能贪的贪欲,我不免心生怀疑——俗话说“有初一就有十五”。宋宝媳妇既然能受董运来媳妇的贿赂,那多半也不会拒绝别人贿赂。
再就是董运来媳妇什么东西?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使媳妇。董运来媳妇初进药房,一无所知,原是宋保媳妇的麻烦——宋保媳妇即便面上不露,心里也该是嫌弃才对,何能甫一照面,就许董运来媳妇搁主子药房为己煎药,还是曼陀罗花这种监管麻药?
宋保媳妇一贯的小心谨慎呢?
我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宋保媳妇背后还有指使。但府里就这么多人,不是琴雅,便是玉婷,或者秀英。
三人中又以玉婷嫌疑最大。
府里许多轻便差使——同样是看火,玉婷笼络夏花,给董运来媳妇荐个茶房差使不好吗,非得进药房?
董运来媳妇进药房的唯一优势就是她手里有现成的曼陀罗花,还不招人怀疑。
我府邸药房虽也有曼陀罗花,甚至于还有草乌一类,但看方、抓药、查库都有专人,且各为其主的,想串通一气,几无可能。不然,我也不会忽视迷药这种最寻常的致人昏迷手段。
玉婷是我的侧福晋,且曾为我生育两个儿子,我若废她,势必上书宗人府列举她陷害绮罗的罪行,家丑外扬不算,还将绮罗置于人口尘嚣之上,于我和绮罗双双无益,反是琴雅、秀英渔翁得利——我的后院彻底沦为琴雅天下。
由此宋保媳妇不能审,即刻杖毙了事。
不过人死不代表事了,琴雅早知道夏花、董运来媳妇、宋保媳妇的作为,也不知道手里有无其他证据,爷得先放个态度。
再玉婷做出这样的事,也当敲打,不然她以为爷好糊弄,家规都是虚设!
……
为冰雪覆盖的紫薇花树上下纯白,再不见一丝夏日的红火。
我缓步走过,心说:果然,夏花再好不经冬。亏我早前还觉得夏花这个名字不错,现在看,就只是一季繁华。
“爷吉祥!”夏花领着夏柳打屋里出来与我请安。
“起去!”随口叫起,我一步不停地进屋。
东稍间南炕主位坐下,夏花跪地请罪:“爷恕罪,奴婢实不知奴婢嫂子药房当差,贪墨绮姐姐人参一事,还请爷明查!”
“你不知道?”我审视夏花。
脸皮腊黄,没抹脂粉,眼睛红肿,面带泪痕,两把头上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