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香缭绕,烛光忽明忽暗。
普渡慈航坐于蒲团上,和往常一样入定打坐,本该就这样渐渐进入无我的状态。
忽然,耳边又回响起那一声声惨烈的叫喊。
他骇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明明已经出家了,为什么还是无法得到安宁?
明灭的烛光中,他的脸庞越发显得苍老。
他七岁那年目睹全家死于劫匪刀下,他躲进严实缝中侥幸逃过一劫,被人救起送到寺庙出家。
从那一刻起,他就该放下仇恨跟执着,他已经是出家人。
有那么一段日子,他觉得他放下了,母亲的笑容在记忆中渐渐淡去,父亲和兄妹们的轮廓也逐渐模糊。
可是二十年后,他突然发现将要剃度出家的人,正是当年杀害他全家的匪徒之一。
一切重新变得清晰,可他是出家人,要慈悲为怀。
“我原谅你了。”在一个夜里,他将这个人叫出来,高风亮节的说道。
“不,是佛原谅了我。”
那个人的回答和微笑的语气,他永远不会忘记。
是佛原谅他了,那么他呢?谁来接受他的愤怒?
后来……记得他扛着那个人的尸体在后山上走了很远。
他像一个黑夜中的遍体鳞伤的野兽,背负着罪行,一点点走着。
忽然,在月光下,他发现了一个满是蜈蚣的坑穴,它们在坑内不停的游走,发出如风吹落叶一般的沙沙声。
他将那个人的尸体扔了下去,转头拔腿就跑。
过了好几天,他才鼓起勇气,悄悄去看了一眼,那个坑里没有蜈蚣也没有尸体,只有那人的衣裳孤零零的躺在坑底。
后来,他发现蜈蚣们只有晚上月上树梢,才会出来。
它们帮他埋葬了他的罪。。
再后来,剩下的劫匪,在寺院后院行不轨的男女,伪善的院座,一个个都被他扔进了坑内。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他老了,那些蜈蚣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一条最强壮的。
近地面有沙沙声,一道三尺余长的黑影迅速从窗户爬了进来。
普渡慈航目光温柔的看它,“你今天做得很好,来,这个给你吃。”
摊开掌心,一颗浑圆的药丸滚到它的触须前。
这是用上等滋补的药材做成的药丸,食之可以延年益寿,他却毫不吝啬的用来喂养这条可亲可爱的蜈蚣。
没有药材的滋养,它也没长不了这般大。
其实它现在已经有些灵性和能耐了,能够从体内分化出小的蜈蚣帮他做事,听到他梵音遭受现世报的死者,全是它用吐出的小蜈蚣钻进人脑致死的。
在它的帮助下,他被推向了神坛,无人不知他的厉害。
所以他对它也是慷慨相待。
万物皆有灵。
触须摆动,看得出它因为期待而兴奋,贪婪的将药丸吞入腹中。
它眨巴着眼睛,渴望的看着普渡慈航。
“……没有了,今天只有一颗。”普渡慈航道:“你若是没吃饱,可以去卫钧家看看。”
卫钧人称卫大老爷,不知从哪里学得一身炼制丹药的能耐,他炼制的红铅丸和其他丹药,通过他的女婿一层层的递到上面。
叫他们家大受裨益,在地方上无人敢惹。
普渡慈航虽然看不上卫钧,平时也没什么联系,但是卫钧家为了炼丹所建造的各种药材库,普渡慈航是很喜欢的,可以充当蜈蚣的零食产地。
蜈蚣接受了普渡慈航的提议,从窗户的缝隙钻了出去。
近地面飞速的游走,不多时就来到了深大宅院,家丁重重把守的卫家。
这个地方它来过多少次了,驾轻就熟的来到药材库房顶,从狭小的天窗爬了进去,面对分门别类,林良满目的药材。
它嚼了几口人参,又去吃灵芝,惬意极了。
忽然,它闻到一股难以抑制的香味,很快,它就确认了香味的来源,一个正靠着药架子睡觉的胖老头。
胖老头红光满面睡得正酣,它浑身透着纯粹的药香味,一闻就知道是常年进补,喂养得极好。
这个胖老头它也认得,正是卫钧,以前它来偷吃的,悄悄见过他几次。
卫钧在配药的时候,为了保守秘密,不许其他人靠近。
想来,这一次,他是配药的过程中累得睡着了,没想到正被它给盯上了。
他以前也没这么香啊,看来是最近吃了什么天材地宝,滋补的很好。
吃,还是不吃?无需多想。
它朝他扑了过去。
……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它踏着晨露,从后窗艰难的爬了进来。
背壳像着火了一般的通红,而内里更像是烈焰焚烧,它不停的扭曲痛苦的摆动身体。
普渡慈航听到动静,赤脚来到跟前,担心的道:“你怎么了?”
“疼……疼……”声音沙哑。
虽然微弱,但普渡慈航听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人言。
他立即和它对话,“怎么疼了?”
“……不知道,我吃了卫钧,就开始疼了……”
普渡慈航激动的笑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