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隔六天,赫菲特城主终于主动与王女会面。
站在他身旁的还是那两个幕僚,但这两人看艾琉伊尔的眼神与之前全然不同,少了审视,多了敬意。
短短几天来,小王女在演武场赢得了太多次胜利,甚至最后不满足于和普通护卫的切磋,选择了赫菲特手下一位经验丰富的强悍将领作为挑战对象,百招不败。
以艾琉伊尔的年纪和身量,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壮举,可她偏偏做到了。
对于常年在边疆驻守的军士们而言,对打一场便是增进感情、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即便现在艾琉伊尔还没有加入军队,可在这些人的观念里,她已经可以被视作同伴。
赫菲特城主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直到今天才终于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王女殿下应该知道,五日后就将举行底格比亚城中最为盛大的仪式——月神的祭典。”赫菲特省下了见面客套的时间,直奔主题,“我邀请您前来参加祭典,不知您意下如何?”
艾琉伊尔道:“我是洛荼斯女神的信徒。”
作为河流女神的信徒,当然不可能去参加另一位主神的祭典。
赫菲特改口道:“那您愿意到场观礼吗?埃达信仰的也不是月神,您可以与他一同观礼。”
名叫埃达的幕僚上前一步,冲小王女友好地点了点头。
看来城主是打定主意要让艾琉伊尔参与到这一场祭典中来了,或许是想借机观察,看看自小离开王城的王女在月神祭典这样的大场面中会有何等表现吧。
艾琉伊尔等待的也正是这个机会。
她正色道:“五天后,我会按时到场。”
离开城主的会客厅,艾琉伊尔转向洛荼斯,刚要问她如何看待这件事,却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某一处,眼神略显空茫,像是在发呆。
洛荼斯经常独自发呆,艾琉伊尔很清楚,但这次和之前仿佛有些不同,她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反常。
莫非是因为近在眼前的祭典?
“老师,月神祭典有什么不对吗?”小王女问。
洛荼斯恍然回神,温声说:“不,一切正常。”
她这么说了,艾琉伊尔也不疑有他,放下心头微妙的疑惑,接着道:“赫菲特城主有他的考量,邀请我前往祭典,可能只是想在不同场合观察我的表现,也可能会制造意外考察我的应变。不过,他毕竟是一位虔诚的月神信徒,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洛荼斯静静地听着小王女滔滔不绝,她面前的少女双眸明亮,神情生动,口吻隐隐流露出高位者该有的威仪。
尽管尚显稚嫩,艾琉伊尔依然展现出了走上那条路的素质,未长成的黑狼也还是食肉的猛兽,就好像那两只亚成年的金雕,即便飞行技巧还需磨练,也远比鸟雀飞得更高远,它们始终盘旋于天穹之上。
一直以来,洛荼斯都把小王女看护得很紧,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出什么闪失。
可原本历史上那个未与神明结缘的艾琉伊尔,不也还是仅凭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吗?也许伤痕累累,但她有那个能力,她是索兰契亚无冕的女王。
或许在这时放手并不是一件坏事,但……
洛荼斯悄然垂下眼睫。
她耐心听完了小王女的分析,目送这个已经做好准备的小姑娘再次踏上演武场,挑战新的目标,而她自己则以灵体的形态离开城主府,在底格比亚城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一个没留神,就穿墙飘进一片花园,即便是在冬日,这里也生长着精心修剪过的、四季常青的草木,可以想象它在冬夏季节会有多么美丽。
在索兰,这样的花园多半是私人所有。洛荼斯刚想退出去,她的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一两句细碎的对话。
“王女又怎么样……”
“……那也不行,你就由着……欺负我……”
关键词很明确,嗓音有点耳熟。
洛荼斯当即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第一眼就看到两丛显眼的红发,便是数日前在底格比亚城外遇到的蛮横少年,另一人和他面目相似,是个模样精明的中年男人,可能是少年家中的长辈。
随着洛荼斯靠近,这两人的对话也清晰起来。
精明男人正在劝:“过去多久了,你还记着?不是我不帮你出气,可王女的身份很棘手,她又不是以前那些平民,可以随便揉捏。”
红发少年的声音反而更高,不管不顾地发脾气:“你就是不想帮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算什么王女啊,身边跟着几个没用的骑兵罢了——”
“那是王室亲卫队!”
“亲卫队怎么啦,还没我的护卫多呢!”
精明男人气得一甩手:“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爸爸的难处吗?”
然而红发少年丝毫不怕,显然料定父亲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罚他什么,于是闹得更凶。
他父亲没辙,只能哄着,正焦头烂额之际,忽然有人小步跑来,对他附耳说了一通。
精明男人听完一喜,眼珠转了转,对儿子说:“行了别闹了,爸爸给你报仇,给你找回面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