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华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炯炯地看着乌氏倮:“乌君,那玉跟丝绸是远处的财路,再说一桩眼前的买卖。”
乌氏倮拱手道:“敢请赵大人教我!”
“眼前买卖就是羊毛”
易华伟笑了笑,放下杯子跟乌氏倮说道起来。
陇西郡的羌羊,是由野盘羊驯化而来。野羊身上生有两种毛,一种是粗毛,粗细与人类头发相近;另一种则是绒毛,紧贴着皮肤生长,专为冬季保暖而生。每年入春之后,羊身上的绒毛便会自然脱落,待入秋之时,新的绒毛又会重新生长出来。
历经羌人数千年的精心选育,如今的羌羊已大不相同。它所产的毛不再区分粗毛和绒毛,其粗细恰到好处,介于二者之间。而且这种毛不会在春天脱落,如同人类的头发一般,可以持续生长。如此一来,羊毛的均匀度极佳,产量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只有这样的羊毛,才有资格被捻成毛线,进而织成毛衣。
北地郡亦有绵羊,这种绵羊又被称作滩羊,其肉质鲜美无比,堪称一绝。但它的羊毛却与野羊一般粗糙,本地的戎部并不对其进行剪毛纺布,而是直接剥皮制作裘皮,或者用其编织一些粗糙的毡帐,若想用它来制衣,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便是北地郡以及匈奴地区的毛纺业远远不如陇西郡和羌中地区的原因所在。将毛纺产业引入北地郡,无疑是让当地畜牧业焕发出全新活力的绝佳办法。
“盐、茶、酱油,无疑是一项巨大的买卖,毕竟人人都离不开它们,尤其是食盐,更是生活的必需品。而茶叶,不仅可以在中原地区畅销,还能够远销至西北方向。羊毛亦是如此,即便仅仅供应给边郡的军队使用,那需求量也高达十数万件!若是能够推广至天下,让北方的每一个人都依靠它来抵御寒冬,那所需的数量更是高达上千万件!然而,就目前而言,陇西郡半年下来,竭尽全力,却也只能织出区区数千件毛衣。”
这时代的毛衣,由于工艺所限,油脂厚重,味道较大。而且,皆是手工织造,款式肥大粗陋,难以符合中原人的审美观念。但它的保暖程度,却远远胜过丝绸和麻布。别的不敢断言,至少在那苦寒的代北、燕地、辽东等地,必定会大受欢迎。
若乌氏倮能够多购入一些羌羊,在北地郡进行饲养,进而在当地大力发展毛纺产业。这未尝不是一个开辟新财源的绝佳途径。
要知道,牲畜的皮和肉,只是一次性的买卖。但羊毛却不同,它可以连续不断地剪十年之久。每一次剪下的羊毛,都意味着一份新的财富。
易华伟当然不是毫无私心的,若是北地郡能够饲养几千头羌羊,再开设几个纺织工坊,那么郡兵的穿衣问题便能够迎刃而解。
更何况,任何政策的推行,都离不开经济的支持。无论是国家的统一,还是领土的扩张,皆是如此。人类不会去做毫无利益可图的事情,若没有经济上的联系,纯粹的征服注定无法长久维持。倘若毛纺业能够进一步扩大规模,获取巨额利润,那么中原王朝或许就不会再将草原视为无用之地,而是会竭尽全力地将其控制在手中!也许在千百年后,那些被逼迫得步步后退,最终逃到大漠深处,几乎陷入绝境的游牧者们,会痛心疾首地控诉这种羊吃人的行为。
易华伟的一番话,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乌氏倮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乌氏倮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易华伟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悠然地品着茶,等待着乌氏倮的回应。
过了许久,乌氏倮才缓缓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朝着易华伟深深地鞠了一躬。
乌氏倮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感激,恭敬地说道:“赵大人,您的这番见解,真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我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想过这羊毛之中竟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商机,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如此大恩,在下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赵大人!”
易华伟双手虚扶,笑着说道:“乌君言重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将我所看到的、想到的与乌君分享罢了。况且,这天下之事,本就需要众人齐心协力,共同谋画。我相信,以乌君的聪明才智和商业头脑,必定能创造出更加辉煌的成就。若真能如此,那也是为我大秦的繁荣昌盛做出了贡献,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说罢,易华伟笑着摆了摆手,又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倾盆大雨如注而下。
芒砀山,主峰。
草屋内,衣衫褴褛的刘邦,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满脸的疲惫与无奈。双眼无神,怔怔看着屋外如瀑的雨水发着呆,似乎思绪早已飘远。良久,缓缓转头看向身旁同样狼狈不堪的易小川,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小川啊,总让弟兄们喝水充饥,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垮掉。”
听到刘邦的话,易小川顿时火冒三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都怪那赵高狗贼!”
“砰!”
拳头狠狠地砸在身旁的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