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生病乃是宫中大事, 所有妃嫔都逃不过轮番侍疾。
佟佳氏身为皇贵妃,当仁不让得顶在前头,她又将其余妃嫔三两划分, 排了班制。
常慧被排到最早时辰的侍疾,是为卯初时。那会儿天都还未亮, 除此之外, 还安排了两位宫中不打眼的庶妃和贵人同她一道。
乌柳收到消息气得不行,义愤填膺道:“主子, 皇贵妃安排这个时辰, 就是摆明了要故意折腾您!”
常慧自身倒没多大感觉, 满脸不甚在意地说:“无事,就当是早起了。”
这黄金睡眠时间又不在早上,只要夜里早些睡够时长就行,早期没多大影响, 再说那上辈子给客户赶稿的时候, 通宵都是常有的事。
其实这事就算是佟皇贵妃明着为难,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孝之一字能压死人, 若是再被别人恶意曲解,那到时候就不是佟佳氏为难她这么简单了。
这侍疾听着麻烦,其实大多累活儿都还是宫人在做, 太皇太后和常慧一向关系好,也不会莫名其妙刁难她, 佟佳氏估计也是想着太皇太后此次生病, 没精力去多处理这些。
接下侍疾的安排,这日常慧早早歇下,养足精神好应对明儿早起。
这厢, 慈宁宫灯火通明,中药的气味在内殿卧房中萦绕,周围行走的奴才都轻手轻脚,生怕惊动屋内主子。
太皇太后虽然是病了,但还没有到那种不能动弹的地步,人躺在床上意识还是清晰无比的。
皇太后亲手伺候着她喝完药,又接过苏麻喇姑手中的小碗,舀了勺糖水给太皇太后喂下去。
糖水冲淡了嘴里的苦涩,太皇太后抿抿嘴角,再厉害的人,这些年过去脸上早已皱纹横生,充斥着岁月风痕的气息。
她伸手让人扶着吃力地坐起身,抬手放在心口出顺了顺气,声音缓慢虚弱道:“哀家好像听见胤裪在哭,苏茉儿,你快些瞧瞧去。”
苏麻喇姑平静地唤了声主子,却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太皇太后神情疲累地笑笑:“这孩子是由皇帝托付给你,可要好生照看着些,等日后这孩子平安长大了,能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儿也是极好的。”
什么由皇上托付,苏麻喇姑心里清得跟明镜儿似的,主子这是怕她日后想不开,特意求了个孩子来分薄注意力。
这人啊,心里一旦有了挂念,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再随心所欲了。谁也不知日后光景,在这宫中,有个孩子傍身总是要好受些。
太皇太后微曲着半掌挥了挥,“去吧。”
胤裪哭得厉害,苏麻喇姑犹豫半晌还是应声下来,挪动脚步去了偏殿。
待人走后,太皇太后眯着眼问:“宫里,可安排了人侍疾?”
皇太后替她掖了掖被子,说:“此事由皇贵妃一手操办,想来已是安排好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你也要好生歇着,既有她们帮衬,也不用自己事事看着。”
皇太后腼腆笑道:“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太皇太后叹息道:“你啊!照顾我这个老婆子照顾得还少吗?自打我年前病后,你就没好生歇息过,明儿莫要在早起了,这几日早间还是有些凉,千万小心勿受了风寒……”
说到这,太皇太后猛烈咳嗽几声,眼皮耸拉毫无精神气,自嘲地摇摇头:“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这也有些困倦了,你且下去歇着吧。”
皇太后和旁边伺候的嬷嬷一同搀扶着她躺下,仔仔细细掖好被角后,又利落地吹灭室内大半烛火,只留一盏灯照明使用。
恰逢苏麻喇姑那边哄好了十三阿哥,一时间,整个慈宁宫都跟着宁静下来。
卯初,即凌晨五点。
常慧这边刚梳好头发,那边张庶妃就踩着点来请安,等着同她一道去往慈宁宫。
不过这张庶妃可不是恭嫔张新柔,而是居于隔壁长春宫的庶妃张雅氏,她是宫女出身,康熙宠过一阵,最后也只给了庶妃的名头。
剩下还有一位布贵人,住在相隔甚远的东六宫之一的钟粹宫中,不过不论如何去慈宁宫中,都得经过西六宫。
这不,张庶妃前脚刚进咸福宫,布贵人后脚就跟着通传。
大家都是吃过东西才出门的,常慧使人问过后,自己喝了碗早早备好的参汤便领着两人出门去。
纵使她夜里睡得早,这个点起床脑袋多少还是有些懵,别说找话题闲聊了,就是睁眼睛都觉得格外费劲。
她和布贵人还好,路上能坐着轿辇打会儿瞌睡,就是苦了张庶妃,起这么个大早不说,这一路上还得走过去。
常慧也不能说什么载她一程,轿辇就那么大点,宫里规矩也在那里摆着。
等众人到达慈宁宫时,天都还未大亮,慈宁宫院中负责洒扫的粗使宫人也刚开工没多久,见到常慧一行人便扑通齐身跪了一地。
常慧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请安,免得惊扰了殿内休息的人。
院内奴才陆陆续续站起身,回到各自岗位,边上一位常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候的嬷嬷端着温水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