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急。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宴云笺侧耳听着。
面前炉子上滚沸一壶茶水,他用垫布盖在壶盖上掀开,滚烫的白气渐渐升起,氤氲眼前的视线。
宴云笺面无表情,用长勺舀了倾在白瓷盏中。
自己面前的,和对面的。
不多时那脚步声近至门边,来人似有迟疑,并未立刻叩门。
宴云笺向外看:“大人不必客气。您来是客,请便就是。”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推开,虚通海站在门外。
他没有行礼,道:“乌将军这座园子很是别致,不愧是正风头无两的人物,手笔阔绰令人感慨啊。”
宴云笺微微抬手:“请坐。”
虚通海落座,喉结上下微滚,欲言又止。
宴云笺便也没出声,望着袅袅升起的水汽,端盏喝茶,姿态风雅。
虚通海也默默饮,旋即搁下,开口道:“乌将军——”
宴云笺目光移向他。
“昨日,我从府衙处理公务回来,夫人不在房内,细寻过后不见人影,一直到此刻还是没有任何踪迹,夫人失踪,在下心急如焚。”
宴云笺听着,一面用长勺舀了滚沸茶水倾在白瓷盏中。
“大人深夜来访与我诉说此事,是想请我出手帮忙吗?”
“若乌将军和姜姑娘肯出手相助,寻回夫人,在下感激不尽。”
“强龙不压地头蛇,”宴云笺叹道,“大人在朔川的分量不知比我高出几何,我又能为大人带来什么助益呢?”
虚通海望着他,目光微转,慢慢打量一圈这间茶室:“乌将军,您一出手便赁下了这座宅院,明面上看,只有您与姜姑娘两人,但这里如此安宁清静,背后不知有多少暗卫护持,才能让您这般悠闲吧。”
“大人抬举。”宴云笺慢慢将斟满的茶盏推过去。
虚通海垂眸看了一眼,没伸手:“乌将军有今日的身份地位,是靠自己的命打拼出来的……”
宴云笺打断他,似笑非笑:“非也。我有今日,是义父抬爱。”
桌案上的烛火被微风吹拂,晃动两下,二人一起看过去,火苗微弱如豆,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虚通海道:“好吧,在下明白您对姜将军的敬仰之情,此次军粮输送上的纰漏,您心中必定恼恨不快。”
“何止恼恨不快,是恨之入骨。”
这确实是一句实话,当日战场上的情状,若非亲历之人不会懂得,战争距胜利只差最后毫厘,此时此刻军粮被断,便是断他们的后路。虽然他烧了燕夏军粮,暂且燃眉之急,可对方的补给却快,一旦未在他们后续供给之前彻底拿下燕夏,他们最终必定会被对方铁骑践踏惨死。
虚通海道:“在下明白。
“现在说这话,您听着可能会觉得刺耳,但也不得不说——此事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您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将军,迎
接您的是光明万丈的去路和至高无上的荣誉,若您不对往事再行计较,那么前方,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宴云笺慢慢笑了:“虚大人,您今夜不是来请我帮忙的么,怎么我听着,似乎有些威胁的意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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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是聪明人,我们互相捏着把柄,何不一起放手?放过对方,也是放过自己。”
宴云笺不说话。
他修长干净的手掌搁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若有似无轻点桌面,烛火虚晃的光影在他脸上折出明暗界限,像深渊阴鬼,沉得住气,等对方剖开肚子,露出里边的真心来。
终于,虚通海打破这沉默:“将军一定要一意孤行吗?哪怕赔上自己的前途也在所不惜?”
宴云笺说:“我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对您夫人的事,深表遗憾,帮不上忙,若无其他事,您可以走了。”
他逐客令下的毫不客气,说完后便站起身先行向外走去。
“宴公子——”
宴云笺脚步停顿。
虚通海站起来:“您既然姓宴,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清楚吗?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宴云笺回头。
他周身的气度仍然松弛,从容不迫的模样与片刻间并无任何分别,虚通海的话,根本没激起他情绪的任何波动。
虚通海盯着他,渐渐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我识破你的身份?”
“我不知道。但你能够识破,我并不意外。”
其实当时在府门外,他没有再往下说。爻埙已经是被禁绝的乐器,胆敢在州巡大人府上吹奏的,除了他自己本人,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做出来——他深深刻在骨魂上的宿敌不是梁人,竟是他大昭之人。
从小到大,他只牢牢记着虚通海之名,却未想到他们竟是故土同族。
“是因为那时我吹奏爻埙,你听见了,对吗?”
“不错。”
“我不知当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