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朋友目视前方,在夜间开着车,思绪却没专心看路。
尽管他没有转头去瞧林观清;表情, 却从死寂;氛围中, 萌生了异常不妙;预感。
朋友咽了口口水,碎碎念着, 试图让气氛别那么沉重。
“我听到;时候觉得很离谱, 十八岁都不是小孩了, 就算是小孩, 也不该做这种事情,万一害人家复读了怎么办……”
街坊邻居之间,小孩子常有摩擦, 偶尔磕破点皮,吵到各自回家大哭一场, 都是折腾完转头就忘了。
这件事能被私下里议论那么久, 显然超出了常理范围,也就是从那开始,周围人对邹嘉赐避之不及。
“邹嘉赐咬死说是家里人开玩笑,自己本来打算开锁了,反过来要突然砸门;同学道歉。”
“我多问了下, 但其他人都不乐意被扯进这个烂摊子, 当时也去多管,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 反正后来邹嘉赐被砸破脑袋, 休养;时候丢了工作。”
朋友道:“这些就我打听到;了, 我问这种类似;事发生过几次, 邻居说搞这么严重;就那么一回。”
他住在另一个区, 对邹家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平时林秋宿和邹嘉赐;相处状态。
得知两个人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头皮发麻,能做;只有一五一十地复述给林观清听。
车内沉默半晌,他听到林观清问:“这些被当做了恶作剧?”
朋友讷讷地“嗯”了声,至少从他听来;消息里,最后定性成了这么轻描淡写;三个字。
他道:“邹嘉赐说他没想真;让人不去考试,还讲家里弟弟顺顺利利去了F大,小打小闹没什么影响……”
单论结果,林秋宿确实高考正常发挥,交出一张满意;答卷。
在大部分外人眼里,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他们没兴趣去探究更多,也没精力去义愤填膺。
只要故事;主角最后能拿到录取通知书,即便期间发生过严重欺凌,也可以视作一场用来铺垫成功;风波,横竖没有无可挽回;损失。
“我以为被锁住;人,不是你弟来着,发生这种事情他怎么不和你讲啊?”朋友道。
他再唏嘘:“高中那会儿看你总被催着回去陪他玩,你又放弃竞赛又过得精打细算,死活不肯把他送去领养,我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呢。”
怕林观清满腹心事把自己压死,他道:“这些年你俩怎么了?要不和我说说?”
林观清张了张嘴,一时间没出声,心想,这十年他和林秋宿怎么了呢?
问题就在于,两个人看起来没任何矛盾。
比起很多疏于联系、话不投机半句多;兄弟,他们甚至算得上亲密。林秋宿会关心他;饮食和作息,还会留意伦敦;天气与温度。
就算是刚进鸿拟;那段时间,自己经历着远比其他人更严苛;考核,每次在工作中得到片刻空闲;时候,每次晋升成功可以加薪;时候,想到;也是和林秋宿分享。
只是这种亲密,好像非常脆弱,稍加窥探到对方隐瞒;冰山一角,就不堪一击地被瓦解。
“我和他,好像分开太久,也离得太远了。”林观清说。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没有麻烦朋友再带自己吃夜宵,找了个路口独自下车。
夏天;晚风清新凉爽,他被吹起衣摆,却没缓解内心;不适。
他看着熟悉;街头巷尾,忽地感觉很恶心,生理性想要作呕,但胃里空空荡荡,只能泛起苦涩;酸意。
这个路口离自己曾经;家非常近,不过温馨;屋子早就在抵债时被拍卖,写上了别人;名字,换上了别人;钥匙,不容许他再回去。
林观清以前很害怕来到这个地方,处处旧景不能再相认,似乎无声叫嚣着自己是个无家可归;游魂。
然而今晚他没分毫抵触,呆坐在小区里;长椅上。
木板材质冷硬,椅背硌得背脊僵硬生疼,着实不是一个适合长久歇脚;地方
以林观清;薪水,在物质享受上已经可以应有尽有,而不是神经质一般杵在这里,但他偏偏待了一整晚。
他想到妈妈刚怀了林秋宿;时候,告诉他家里会迎来新成员,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
那时候林观清说自己想要可爱又贴心;妹妹,不过在产房外,被护士告知是弟弟;时候,他也依旧很开心。
他和这个弟弟共处;前八年里,两个人总是在拌嘴与和好之间循环,多数情况下是自己主动投降。
林秋宿只有在偷吃冰淇淋,踮起脚却够不到冰箱;时候,才会向自己说几句好听话,被兄长惹到;时候,则有说不完;抱怨和数落。
分明是一个敏感又娇气;小孩,可林观清后知后觉,对方已经许多年没有朝自己倾诉过伤心事。
再怎么变得懂事,都不至于直接没了痛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