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会试的考法与乡试基本相似,但也有一些区别。虽然考试仍分三场,分别是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但考试的前两日,就要先张贴席舍图。
所谓席舍图,就是用图画出东西行席舍间数,编排开写某行间系某处举人某人坐,又于其间内贴其姓名出榜晓示。
而考试官,无论是主考、副考、贡举官、提调官、监试官还是其他各项与考试相关的官员,在主副考官被皇帝钦点之后,便一律不得归家,接旨之后即刻进入试院,并立刻封钥内外门户,不许私自出入,俗称“锁院”。
为防止作弊,不光主副考官为皇帝临时钦点,考试的试题也不是提前出好。每场考试的试题,均由诸考官在考试前一日临时翻书拟定,拟定之后立刻召进工匠,在内帘刻印,通宵不停。同样的,这些工匠刻印完试卷之后也不能离开,必须在试院里头一直等候,待考试完全完成,才准领赏离去。
高务实此番来考,发现会试也不一定所有方面都比乡试严格,譬如进考场的搜身,道试和乡试时全都是一身扒得干干净净了搜,但会试反而不用脱衣,而是“例止就身搜检,举巾看视”,以免“致损士气”。
当然,话又说回来,乡试是在八月,脱了也不冷,这会试是在二月,要是脱了检查,估计一大帮子文弱书生可能先来个着凉发烧什么的,那也确实有些难堪。
高务实进得考场,发现这会试与乡试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如果非要说有,那无非就是人更多了一些,连席舍的标准都没有什么提高,也许只有江南贡院的房间标准才能好一点,其他地方哪怕是这京师贡院,也只是普通的考棚,能够遮风挡雨就算不错了,其他的真没什么值得一提。
不过可能是考虑到举人们大多五体不勤,身子骨未必结实,所以这二月的春闱,朝廷照例是安排了木炭和煤炭作为取暖之用,木炭只有考试官们能用,煤炭供给全部考生。高务实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他脚边的小煤炉正是京华出品,里面烧着蜂窝煤,毫无疑问也肯定是出自京华了。
当然这都是小事,要紧的事情是考试。
会试的首场与乡试一样,也是考七篇八股文,其着重的也只是前三篇:首篇主要看破题,第二篇全文都重要,第三篇主要看论述。后四篇则只要符合格式、没有明显错漏即可。当然你要是才华横溢,已经流得满地都是了,非要把后四篇也认认真真写好也无所谓,但是……考官反正不会仔细看,因为考官的时间可能比考生还紧张,他们没那闲工夫。
高务实有大量学霸向他传授考试经验,所以他考试与很多寻常考生不同,他知道虽然会试与乡试一样考七篇八股,但这几篇文章的写法与乡试并不完全一致。其中最关键的两点,一是揣摩风气,二是探求主考官的意思。
为何要揣摩风气呢?因为八股文又叫时文,无论是内容还是格式、风格都随时代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特别是明代,八股文出于创制、定型时期,八股文的变化更加明显,故而顾炎武曾说:“时文之处,每科一变”。
明初之时,民风淳朴,其八股文也不过讲明书旨而已,短小简朴。到后来纬以义法,文体渐成,至成化、弘治时期,裁对整齐,机调圆熟;至正德、嘉靖时,唐顺之、归有光等以古文为时文,使时文与古文出现融合之势;到了如今万历年间就更麻烦了,由于实学与心学之争渐起,会试时文或讲机局,或尚才情,或喜辞藻,日新月异,变化无穷。
这就是高务实这次考试最难的一个部分,如果写出相悖风气的文章,肯定难以中式。实际上明代一些名士如冯梦龙、艾南英,本是八股高手,但是由于不会跟风,故而科场坎坷。
而文风实际上与朝廷大局走向也是有关系的,总体而言,大明现在有两类文风,一类是实学学派推崇的,要求言之有物,一言一语都要切中肯綮,最忌虚言高论,说了等于没说。另一类则是心学一脉推崇的,要求华丽大气,立意高妙,读来隐隐有些仙气飘渺之感。
这两类文风大相径庭,但中式的希望都挺大,关键是看你的卷子被哪位阅卷官拿到,而他又是哪一派的拥趸。这也是高务实觉得自己按水平当可中式,但到底能不能中还得看运气的主因。
那么,又为什么要探求主考官的意思呢?因为大明会试出题,固然是由考官们在考试前一天翻书决定,房官们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主考官大权在握,最后拍板的那个人始终是他,所以他最终还是会按自己的意思定考题,而房官们归根结底还是要听主考官的安排。
此次会试,主考官是申时行,高务实不用担心自己考后被人讥讽,但同时他也有劣势,即申时行出题很可能会出他并非特别擅长的风格。
但幸好明代有一项祖制,对于高务实来说实在是大大有利,那就是会试取中,乃分南、北、中三榜。这项祖制肇始于朱元璋,朱元璋当时因为北方收复未久,学风远不如南方浓郁,因此公平考试的结果就是南方中举者十倍于北方中举者。
这当然是朱元璋